“啊?”南憶沒聽明白。
艾倫遞給她一紙銀行對賬單:“你看看上面的餘額。”
南憶低頭一瞅,五百元人民幣。
“這是我現在的所有資產。”
窗外彷彿猛地炸響一顆驚雷。
南憶雖然聽明白了艾倫的話,卻死活不相信:“你你你……你的意思是,你渾身上下,只剩五百塊錢啦?”
“沒錯兒!”
南憶嚯地跳起來:“你可曉得,再過五天,‘樂土工作室’就要繳付下個季度的房租?那可是一萬五千元人民幣呀!”
“曉得!當然曉得!”
“你可曉得,再過十天,就是你這個老窩的交租日?”
“曉得!”
“你可曉得,再過十五天,就是我的發薪日?”
艾倫大吼:“曉得曉得曉得!我什麼都曉得!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什麼都繳不出來!”
南憶錯愕地跌坐到沙發裡,思維暫時被擲入太虛幻境,混沌而迷亂。長時間以來,她就像一個飢寒交迫的流浪兒,一直在為了“生存”兩個字苦苦掙扎。遇到艾倫後,她的眼前彷彿突然出現一座美如童話的宮殿,她原以為那裡爐火騰騰、美食如山,她再不必忍飢挨餓、擔驚受怕……然而,在開啟華麗的大門後,她才發現,裡面竟然是“陋室空堂”,“蛛絲兒結滿雕樑”!
“怎麼……會這樣?”良久,南憶才有力氣問。
“其實在過去的五年,‘樂土工作室’多次瀕臨山窮水盡的絕境。最險的一次是在繳下季度租金的前三天,我兜裡只剩下了三百塊人民幣!但每次在快走投無路的時候,總會奇蹟般地賣出幾幅作品,於是一次又一次化險為夷。這次我以為,還能跟上幾次一樣……。但離交租日只剩下五天了,我不敢奢望,奇蹟能夠再次出現……南憶,我們該怎麼辦?”
“船到橋頭自然直。”南憶勸人勸己。
“那船是被橋頭撞直的嗎?可是……船一旦撞上橋頭,恐怕要被撞得粉身碎骨呀!”
有道理!
南憶趕緊換個說法:“車到山前必有路。”
“但是,等車開到山前,即便有路,也肯定沒啥好路了,說不定,只剩‘絕路’一條了!還有,如果那座山,背面就是懸崖呢?”
唉!看來以後,不但不能再對艾倫吟古詩,就連俗語也不能對他念!
“南憶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除了你們的上帝,和我們的老天爺,誰知道怎麼辦!
她灰心至極:“艾倫,依我說,咱們得過且過吧……我的意思是,能撐一天,就混一天吧。”
“那好!”艾倫突然站起來,滿臉的陰霾一掃而光,“咱們就來策劃策劃,怎麼在大難來臨之前,花掉這僅有的五百塊錢吧!”
南憶受他的情緒感染,一時豪情大發:“對!就讓五天後的房租見上帝去吧!”她猛拍地板,“來來來!艾倫你坐下來!咱們共商大計!”
第七章 同一屋簷下(55)
艾倫撲通一聲重新坐下。
“我建議,首先,咱們在今晚花一百塊錢買酒去,喝他個一醉方休!”
“好!然後呢?”
南憶當胸給她一拳:“明天再想然後!”
“好主意!我這就去超市買啤酒!”艾倫連滾帶爬地衝出門去,很快抱回來一整箱三得利。
兩人關掉所有電燈,將落地窗簾拉開,讓月光毫無阻隔地傾瀉進來。他們隨後對月當歌,開懷暢飲。酒過若干巡之後,兩人均感身輕如鳥,飄飄若仙,一時興起,決定夜遊上海灘。
出得門來,天空高遠遼闊,夜上海斑斕璀璨。置身這美得虛幻的華都,南憶突然體驗到一份讓她心靈震顫的孤獨感。
“唉!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她言為心聲。
豈料話音剛落,艾倫竟也傳出一聲慨嘆——當然是英文版。
“上海如此繁華,可我這般狼狽。”
南憶聽得渾身打激靈。她以為原本只能用嘴往外蹦中國字兒的艾倫在瞬間被外星人洗腦了,不然怎麼猛地就聽得懂中國古詩了?不但聽得懂,還翻譯得如此到位!何止到位,簡直可以達到“雅”的境界了!
但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艾倫根本沒有跟她“談詩論詞”,而是激情澎湃,自樂陶陶。
“你有過這種感覺嗎,南憶?你置身熙熙攘攘的人群,卻比任何時候都感覺孤單?回想七年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