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老人向李元興施禮,李元興立即起身回禮。
“殿下,天下四大災,地動、洪水、蝗災、瘟疫。殿下在洛陽戰天災,我等原以為這是一個不盡其實的傳聞罷了,至於說十八宿老抬棺這樣的大善之人,甚至以為是為新皇登基而粉飾的太平盛世!”
好一個粉飾之詞呀。
不過,能在這裡說出這樣的話來,卻也是真誠之言。
另一個老者拿出一個卷軸來,向這些宿老們點了點頭,所有宿老一起點頭回應。那老者才將卷軸翻開,緩緩念道:“四月二十九,蝗災初現,莊東二十里,八百畝田地受損。四月三十,青苗盡毀!”
蝗災有多可怕。
李元興沒有見過,在後世的現代就算是想像也想不出來。
可在大唐,坐在飛舟上,農田不見綠色,這對於吃飽喝足的人來說,感覺不到了恐怖。可對於將希望放在這片田地上的普通百姓來說,只有絕望。
“村落甚荒涼,年年苦旱蝗。老翁傭納債,稚子賣輸糧。”李元興背詩,背到一半停下了,苦笑著搖了搖頭。
“殿下這詩詞似乎還有?”
“沒有了,也沒有必要有的。前隋有災難,百姓會異子而食,大唐不能!”
李元興用了不能這個詞,而不是不會。這代表著上位者的決心。
“五月初一,山中無野菜,樹無嫩綠,原本借糧度日之村民聚集莊門,求再借糧食。管家上報,家中存糧無幾。秋後無收,冬無存糧何以度過。村民借糧,田地無收,秋後如何還賬,保自家。還是與村中老少共生死!”
那老者唸到這共生死之時。李元興心中揪了一下。
沒有錯,古代田地產出本不多。歷史記載貞觀二年蝗災,死亡無數。數百個村子變成無人的空村,拖家帶口的逃荒者有多少餓死在路邊。有多少人聚結為盜。有多少人異子而食。
大戶。大戶家中的糧食也不夠整個村子所有人食用呀。
更何況,在沒有副食,沒有野菜。連樹上的嫩葉都被蝗蟲吃掉了。
“五月初二,村東趙家放糧,家中糧食僅夠五日之食!”
“五月初三,某家中放糧,統計八鄉七十六村之餘糧,尚不足三鄉七十六村十日食用。為自保,大戶停止放糧,械鬥,傷一百四十人,死七人。”
李元興默默的點了點頭,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五月初四,縣倉接上令放糧,縣倉之糧僅夠全縣百姓七日之食。”
唸到這裡,那老者突然中斷,然後說道:“殿下,這一日之食是以每人每天兩碗粥計算的,可七日實為勉強之數。這些年來收成一直很普通,每年沒有多少新增的存糧,而且州倉的糧食多為軍糧,輕易也不敢動。”
李元興微微的點了點頭。
李元興想開口問,縣倉的存糧為什麼會這麼少呢。可話到嘴邊停下了,這裡是古代,僅僅只有長安與洛陽受到自己的影響而有了足夠的糧食,不代表整個大唐擁有著足夠的糧食,更何況這河東道,河北大部分,沒有按自己的意思去種田。
也沒有大量的養雞。
最麻煩的是,他們不相信有蝗災。
其實,歸根結底的原因是,資訊的不發達,讓長安的訊息能傳到州里,卻不一定可以傳到每個小村,許多村子的人幾年都見不到一個陌生人。
“五月初五,村外十里出現軍士,全村閉戶,派青壯之人守衛要道!”
李元興苦笑著搖了搖頭。
柴烈說道:“災時,兵亦匪。”
“大唐不是!”李元興的語氣帶了幾分嚴厲。
幾位老者都沒有開口,那位繼續念:“五月初五晚,一軍校要求上報村中人口數,村中存糧的情況,村人拒之!”
“五月初六,村口煮粥,粥香誘人,軍士退離千步。”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者的眼圈紅了,起身向李元興施禮:“老朽代全村向秦王殿下賠罪,無知愚民不知秦王仁厚,不知大唐盛苠,不知我大唐軍士之德!”
李元興感覺心頭有些疼,他不怪這些百姓,只怪曾經的世道太壞。
“五月初七!”老者的聲調提高了許多:“五月初七,全村離家。赴縣城,青壯者入編運糧隊與除蝗隊,運糧隊赴汾水碼頭參與運糧。老弱者留在縣城接受救助。些許閒漢不務正業,實為我三晉之恥,以責令各族宿老責罰。”
“五月初七,唐軍開始放火燒村田,滅蝗。”
老者的聲音幾乎已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