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2 / 4)

小說:先秦諸子百家爭鳴 作者:低訴

死在馬路邊嗎(予死於道路乎)?顯然,孔子對自己的身份有定位。這個“位”,就是教書匠。教書匠用不著搞什麼“治喪委員會”。能夠死在學生們身邊,有學生追悼懷念自己,就是最大的光榮,幹嘛非得享受貴族和官員的待遇?這個觀念,可真是讓人肅然起敬。就衝這一條,我們也敬重他老人家一輩子。

可惜孔子管得了生前,管不了身後;管得了子路,管不了子貢。孔子去世以後,子貢帶頭,加上其他學生(宰我、有若等等),眾人拾柴,眾志成城,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齊心協力,還是把他抬上了聖壇。

不過這已是後話,現在還說眼下。從前面這個故事裡,我們能看到什麼呢?第一,孔子是尊禮之人。他用自己對後事的安排,實踐了自己的主張,即“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論語·顏淵》)。第二,孔子也是性情中人。他心裡想什麼,就會表現出什麼。一旦發怒,便全然沒有什麼溫良恭儉讓。

事實上,孔子也和我們一樣,有著普通人和正常人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而且不乏幽默感。我們讀《論語》,看見裡面滿篇都是格言,常會以為孔子平時也是格言不離口。其實這是誤解。孔夫子三十歲開始教學生,差不多一直教到七十三歲。這四十多年光景,得說多少話,豈能句句是格言?那可真成不會說人話的了。《論語》不過是把這四十多年的話,挑了又挑,揀了又揀,最後又集中了起來,可不就成了“格言簍子”?好在《論語》還保留了不少有趣的情節,讓我們看到孔子真實的另一面。正是這另一面,讓我們看見了真孔子。

他敢哭。孔子哭顏回,可謂感天動地。顏回去世那年,孔子七十一歲,顏回四十歲。白髮人送黑髮人,孔子哭得昏天黑地。據《論語·先進》,當時孔子痛哭流涕地說:哎呀!這是老天爺要我的命,這是老天爺要我的命呀(噫!天喪予!天喪予)!旁邊的人說:先生太悲痛了(子慟矣)!孔子說:真的太悲痛了嗎(有慟乎)?我不為這樣的人悲痛,又為誰悲痛(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可是他沒有想到,第二年,子路也死了。據《公羊傳·哀公十四年》,孔子再一次悲痛欲絕地哭著說:哎呀!這是老天爺要斷絕我呀(噫!天祝予)!孔子這時,真是欲哭無淚。

他敢罵。孔子罵宰予,可謂狗血噴頭。宰予,字子我,生卒不詳,“黃埔二期”的,言語科。據《論語·公冶長》,有一次,宰予大白天睡大覺(宰予晝寢),被孔子發現,結果遭到痛罵。這裡有個細節值得注意,就是《論語》一書提到孔門弟子,只要是描述性的,一般都稱字,比如顏淵、子路、子貢、子夏、曾皙、冉有。個別的還稱子(先生),比如曾子(曾參)、有子(有若)。只有在記錄孔子原話時,才稱名。因為按照當時的禮節,長輩稱呼晚輩、老師稱呼學生,每個人稱呼自己,都稱名。比如孔子對尊者說話,就自稱“丘”;對學生說話,就自稱“吾”;稱呼學生,則一律回、由、賜、商、點、求等等。叫學生而稱字,是“非禮”;說自己稱字,也是“非禮”。所以我們看一些電視劇,孔子自稱孔仲尼,曹操自稱曹孟德,真是覺得可笑。孔夫子如果看了這些戲,非給那編劇和導演一耳光不可。

六 傷心事與玩笑話(3)

這個規矩是不能不講究的。因為名為卑,字為尊。這叫“尊卑有序”,是禮。依禮,後輩稱呼前輩,平輩相互稱呼,都要稱字,否則也是“非禮”。但如果是對長輩、老師、君主說話,提到同輩,也只能稱名,以示對長輩、老師、君主的尊重。《論語》是後世儒生編的,在陳述句中提到孔子的學生,當然必須稱字,包括對宰予。事實上宰予在《論語》中出現五次,四次都是“宰我”,只有這次是“宰予”。為什麼呢?恐怕是因為他捱罵。

孔子怎麼罵宰予?他說:“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杇,就是把牆壁抹平。糞土,就是髒東西、汙穢物,包括糞便又不限於糞便,也就是垃圾吧!垃圾壘的牆,當然沒法粉刷,也不值得粉刷。孔子說宰予是朽木,是糞土之牆,等於罵他是垃圾。何況還有“於予與何誅”。這話翻譯過來就是:宰予這傢伙,我都不知道罵他什麼才好!

宰予被罵作垃圾,孔子還要說“不知道罵他什麼才好”,簡直就是深惡痛絕了。然而宰予捱罵的原因,卻不過是“晝寢”。這就不能只看表面情況,要到孔子後面的話去找原因了。孔子在後面說什麼呢?孔子說:過去我對別人,是“聽其言而信其行”。現在我要改了,改成“聽其言而觀其行”。從什麼時候改的?就從宰予開始。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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