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突然輕笑出聲,“皇上說笑了,這宮裡不待見我的人何其多,慕染不一樣活到如今?”他又望了一眼那粉色的木芙蓉,“想要與我離慕染作對,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隨後他對上宮澤錦的瞳仁,“不知是哪位貴妃娘娘如此有幸,能得到皇上的青睞?”
“陵妃,安寧侯的小女兒。”宮澤錦如實告知,慕染揚了揚眼梢,“是安陵尚書的妹妹安陵萱?”宮澤錦點點頭,慕染又笑道:“真沒想到皇上竟會挑那樣一個不入眼的丫頭。”
宮澤錦無奈地呵出一口氣,“安陵萱是朕所有妃子裡年紀最小的一個,她秉性純良,朕想她就算真看你不順眼也不敢對你做太過分的事。”他摟住慕染的腰,“你呀,總是要朕不斷為你操心。”慕染聞之,但笑不語。可又有多少人懂他笑容背後的真正含義呢?至少,宮澤錦不懂。
“回去吧!”宮澤錦道,慕染微微頷首,應了一聲,“嗯。”
回去的途中,宮澤錦沒再說話,而慕染好靜,有時一兩天都可以不說一句話,這會兒瞧見宮澤錦沉默,他也就不吭聲,直到宮澤錦與他回到殿裡,那人從他身後環住他的腰,他才驚訝地叫了一聲,身子一個不穩向後傾去,穩穩跌入了宮澤錦的懷中,而後聽他清和的嗓音迴盪在耳邊,“慕染,慕染,慕染……”
一聲聲的呼喚勾起心波無數漣漪,慕染抬起臉,迷離了眼,“嗯?”恍然間,一個吻落在慕染的頸窩,宮澤錦說:“慕染,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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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剪湖卻是慕染按捺不住偷溜出宮的時候,那天他在林中吹詠歎調,果然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剪湖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未能見面之時,慕染每日要想上他無數遍,然後真的見了面,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剪湖面對慕染亦有些尷尬,二人相對而立,卻好似沒了以前彼此間的溫情。
當日慕染曾對剪湖說:“給我點時間。”所以這些時日以來,剪湖都沒有去離府,只等著慕染主動來他。但是他仍舊心有恐慌,害怕這個同自己有著十二年感情的少年,在這一刻卻對他說出“不”,或者是“對不起”。
“你是想好了我那天說的話,所以來給我答案了嗎?”剪湖淡淡地問道,只是眉宇間多少顯出了些倦態來。
慕染愣了愣,而後幽幽啟口,“我只是……想見見你。”那一句話後,眼眶竟有些溼潤。他使勁眨了眨眼,然後強扯開一絲笑意,揚聲而道:“剪湖,回蘇州吧!”
剪湖一怔,略顯不解地偏過頭,“回去?藍翎之璧你不要了嗎?仇你也不報了嗎?”
慕染沉默了須臾,而後緩緩地搖頭,“不,我是讓你回去,而我,留下來。”
“什麼?”剪湖大駭,趕緊朝慕染又逼近了一步,“你在說笑吧?你要一個人留下來對付宮澤錦嗎?不行,我不答應。”
慕染並未問“為什麼”,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剪湖對自己的關懷,但是這一回,他必須違抗他,甚至,傷害他。
“剪湖,我相信你很清楚我的脾氣,離慕染決定了的事是沒有人能夠阻止的,今日我既然說了要你回去,就會不擇手段地把你逼回蘇州,正如我將冷弦趕回去一樣。”伸手搭在剪湖的肩膀上,慕染柔聲而道:“走吧!”
“不走!”剪湖自小寵著慕染,只要是這孩子的心願,他定當想盡一切法子滿足他,何曾像此刻一般堅持己見,然而卻也惟獨此事,叫他不能妥協。說到底,慕染仍是他的孩子,雖無血緣關係,但十二年的感情又豈能作假,如今要他任其一人孤身作戰,而作為爹的他卻遠走他方躲起來,他做不到。
但慕染的固執卻是無人能勸的,見剪湖此般態度,他漸漸收起了笑意,冷然道:“剪湖,不要逼我,我敬你為父,所以好言相勸,你莫如冷弦一般不知好歹,到時逼得我使出什麼下策來,我這兒多的是歹毒的手段。”
剪湖起先一愣,繼而忽然笑出聲來,可笑聲何其悲涼,一聲又一聲,衝破雲霄,“你敬我為父?呵,你敬我為父?哈哈!”笑到最終,竟溢位些哭腔來,“原來兜兜轉轉十二年,你只當我是你的父親?”他一步步地往後退去,轉眼淚水已湧出眼眶,“可是我從來沒有當你是兒子,你是比兒子更重要的人,我本想與你廝守一輩子。”
慕染靜靜地瞧著剪湖那痛苦的模樣,輕聲道:“若我能活著完成未完的事,我定當回去找你。”
剪湖依然低聲笑著,那笑容配上臉上的淚漬顯得格外怪異,他自顧自地說著,“本來,今日我就是來聽你一句答覆的,如今這樣,倒也算心裡有了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