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氣,也畢竟是個學生,見到了老師還是要收斂幾分。尤其這位唐老頭,從校領導到本校全體師生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起刺的。風君子看見唐老頭酒也醒了一半,一扶椅子站了起來。
唐老頭找了張椅子坐下,也招呼柳菲兒座下。他看著風君子表情很感興趣的說道:“你說朱老夫子錮書篡儒。那麼我問你──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朱熹又有哪一句不對了?”
風君子一聽這個話茬又來了情緒:“《大學》章句當然沒什麼不對,可是朱老夫子的味道就不對。”
唐老頭微微一笑:“你坐下說!……朱子是一代理學宗師,‘萬物皆有理’應該不錯吧?”
風君子坐下倒酒,想了想又給唐老頭倒了一杯才說道:“孔子說地禮,是‘仁禮’。朱熹說的理,是‘死理’。‘萬物皆有理’沒什麼不對,但‘道心非人心’就不對!他談一個‘天理’,卻總跟‘人慾’過不去。談天理卻抹殺人的天性。”
唐老頭仍然在笑:“天理這個詞就是理學家發明的,老百姓不也說世上總有天理在嗎?”
風君子:“有天理在。沒錯!但錯就錯在天理不是他朱熹的天理,他談孤懸天理而滅世間人慾,與上意不合的人就成了不講天理的人。這隱含了一個非常危險的陷阱──學術思想霸權與精神獨裁主義。這是流毒,這是遺禍!毀了多少代人直至當今。理學家的遺禍已經深深的打在每一代當權者地靈魂烙印中,你經歷的時代包括我經歷的時代難道就看不出這種痕跡嗎?”
唐老頭臉上的笑容漸漸收去了。他也喝了一杯酒,若有所思的看著風君子:“這是君子居不是鵝湖寺(注2),我不是朱夫子你也不是陸九淵。……嗯?等等。我差點讓你這個臭小子給繞進去了。……臭小子,你老實交代,在家裡淘什麼氣了?你父母怎麼收拾你了?”
唐老頭突然跳出這場關於理學地辯論,開口問起了風君子是不是在家招惹了父母?我和柳菲兒都覺得有些吃驚。看風君子的表情好像一下子被人說中了要害,臉色立刻委屈起來,聲音也低了八度。他懦懦的問唐老頭:“唐老師,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薑還是老的辣,原來風君子這場邪火是在家裡受了父母地氣。我和柳菲兒是一點沒有想到,然而三言兩語唐老頭就看穿了。只見唐老頭又倒了一杯酒嘿嘿笑道:“你還算是個孝子!有綱常在不敢罵父母。卻拿定綱常的朱熹出氣!”
風君子點頭:“我懂孝道、師道、人道。所以我才會反感朱子說的先人慾而存萬古不變地那種綱常……”
唐老頭:“別說那沒用的!快說你爹媽怎麼收拾你了?我剛才聽你罵秦始皇焚書坑儒,是不是你那些課外閒書被沒收了?”
風君子象洩了氣的皮球,慘然道:“豈止是沒收,我多年珍藏的寶貝被我媽撕成了一地碎片!”唐老頭果然厲害,一下子就猜中了事情的真相。前因後果是這樣的──
風君子母親這人我見過,對風君子的管教有時候過於苛刻。我記得風君子曾經在家裡看一本《趣味物理學》都引起了她的不滿。她認為這是閒書,風君子應該只看課本和輔導習題集才對。以前雖然也說過他幾回,但沒有發生什麼衝突,一直還算相安無事。
他父母都在一個單位工作,父親是單位的一個領導。這幾天單位評先進,他母親認為不論從工作成績還是從資歷上論自己完全夠資格,結果卻沒評上。她就認為是單位某領導也就是風君子地父親故意作梗,不評她以示自己的“高風亮節、舉賢避親”。他母親找他父親吵了一架。卻沒吵出什麼結果。先進沒評上,和丈夫還鬧了一肚子氣。
這一天回家,看見風君子不在那裡複習功課,而是在看與高考無關地古書。他母親一下子就發作了,一股火全衝著兒子來了。風君子大概是因為忘情宮之會丟掉了呈風節心情也一直不太爽,這次沒有笑嘻嘻的打岔而是很不耐煩的頂起嘴來。他越頂嘴他母親火氣越大。最後他媽媽讓他滾,風君子就躲進了衛生間。這時候她媽媽在氣頭上做了一件讓風君子目瞪口呆的事。
她拉開風君子的書桌抽屜還有他床底下的那口樟木箱子,翻出了很多與“學習”無關地閒書,撕成了一地碎片。這時候風君子的父親也回家了,恰好風君子從衛生間裡出來看見這一切。這小子當場就不幹了,拉著他父親要評理,並且鬧著要他母親賠。估
計他父親的心情也不是太好,就說了一句:“撕了就撕了吧,專心學習也好!”
風君子又傷心又難過又生氣,但面對父母又無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