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捏下去,而是轉頭對兩隻抱著杵臼的小妖怪說:“大概就搗成這樣粗細,就可以了。”
“這樣粗細!”
“知道了。”
燕子少年並不多說,抓起一把松針,便放進了藥臼裡,拿起藥杵,開始搗動。
三花娘娘直愣愣的盯著道士,本來想問一句“伱明明可以捏碎,為什麼還要叫我們搗”,但見旁邊少年已經開始幹活了,她也不好落於其後,便咕咚一聲,把話又吞了回去,轉而抓起一把蘭草。
卻不是放進藥臼,而是伸長了手,學著道人剛才的樣子,手掌緊握,一個白白嫩嫩的小拳頭,卻因為用力而不斷顫抖著。
牙齒也不知不覺的咬緊了。
片刻之後,她才鬆開手。
一堆蘭草渣紛紛揚揚落下,落進藥臼中,卻遠沒有道人那般細,也完全不夠均勻。
“!”
小女童神情一陣嚴肅,這才不情願不甘心的拿起藥杵,開始搗起來。
一邊搗,一邊伸長脖子,對比道士那堆草料的粗細度。
此後每搗一次之前,她必定先抓起草料,在手中捏碎,一邊捏一邊思索,研究如何才能捏得和道士一樣碎,隨後才開搗。
山頂響起了或沉悶或清脆的咚咚聲,持續了將近一天。
宋遊終於開始配香。
每樣香只做三支,因而無需什麼繁複的工具,只需挑個無風的時候,或是請風稍停一停,在神臺桌案上將原料鋪開混合,用紅紙與竹籤將之裹成串就可以了。
“三花娘娘,舔一下。”
“為什麼?”
三花貓一邊問著,一邊湊過來舔。
從紅紙一頭舔到尾,順利粘上。
貓兒神情一愣,原來是這樣。
第一支香就這麼做成了。
也是直到這時,三花娘娘才察覺到什麼——
此前搗草料時,全是原料,各是各的味道,又全都混在一起,不成比例也無所謂配方,如今挑了其中一部分原料,按照特定的比例混雜在了一起,裹成手指粗的土香,又湊近這麼一舔,立馬便讓她感覺到了熟悉。
味道與聲音都有一種魔力,常常與記憶關聯起來。
有時可能記憶已經模糊了,可當你聽到熟悉的聲音或音樂,嚐到熟悉的味道,便會立馬化作記憶的影子,將之勾出來。
那是剛相遇的時候了……
真是一下就將她拉到了當初。
山下村中,低矮的土牆茅屋,老婦人,自制的木頭香桌,桌子香槽中裝滿的香料,以及那束從視窗斜斜照進來的光,光中是細微的香末,一下子使得雙方都有了形狀。
當然,還有那名躬身站在旁邊認真學習的道人。
恍然之間,一切都變得清晰。
三花娘娘甚至看見了道人腳邊那隻老實蹲坐的貓,不敢離道人太近,也不敢離道人太遠,並不是性格老實,實是不敢多動。
此時回想起來,盯著做香的道士,三花貓的神情卻不由越發嚴肅——
一直以為自己以前記性不好呢。
這是怎麼回事?
“呼……”
剛巧有清風來,夕陽也來。
金色的光斜斜的照著道人,風一吹香末,空氣中飄揚的全是光點,在陽光下閃熠如新。
“……”
三花貓吸了吸鼻子。
空氣中飄來的味道,好像來自十年前。
……
大地由秋到了冬,溫度直線下降。
今年的冬天遠比以前更冷。
若換做往年,到最冷的時候,沙都地區夜間往往會下幾場薄雪,覆蓋沙山,覆蓋戈壁,將大地變成冰雪的海洋,正好戈壁是有起伏的,便如海上的波紋,沙山高大,則如大浪。到了白天,太陽出來了,雪才會慢慢融化,露出大漠本色。
今年剛剛入冬不久,寒風吹拂下,溫度便已經低於往年的最低溫度了,卻一點雪也沒見到。
許是寒冷的緣故,下方走過的商旅駝隊終於變少了,可這段時日以來,所有從下方路過的商旅行人都能看得見——藥泉驛旁邊最高的那座沙山之上多了一個法壇,多了一名道人。
尤其是藥泉驛的官吏兵差,更是看得清楚。
有時只有那道人一個人,有時身邊又多兩個一高一矮的童子童女,無論日夜,都在那山上,既不飲水,也不吃飯,不知在做什麼。
如此將近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