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遊睜開眼睛往上看去——
樹上是一隻怪鳥,巴掌大,臉像是某種尖嘴的猴子,沒有鳥喙,有一雙大的圓眼,有手有足,背生雙翼,站在樹枝上,歪頭盯著道人看。
一見道人看向自己,它就開口:
“晏人!有吃的嗎?”
宋遊自然是不怕的,最多有些新奇,同時覺得它打擾了自己的午休,有些無奈,但也沒有生氣,而是耐心問道:
“足下是……”
“有吃的嗎?”
“還有兩塊烤饢。”
“烤饢?嚼不動!換換別的!”
“……”
宋遊不由更無奈了。
原來除了三花娘娘,就連路邊遇到的小精怪也看不上烤饢啊。
“除了烤饢,倒是還有兩條泥鰍乾和幾隻老鼠幹……”
“晏人!給我一點!”
“足下怎知我是大晏人?又怎會說大晏話呢?”
“我會看人!我和人學的!”
“那倒是厲害。”
“給我一點泥鰍幹!”
“這個恐怕有些為難……”
“怎麼為難?”
“一來泥鰍乾和老鼠幹乃是我家三花娘孃的口糧,也是她自己做的,在下恐怕不好擅自做主。”宋遊說道,“二來足下與我素不相識,今日到來之後既不自報家門,也不說明緣由,張口就要吃的,也實在有些無禮。”
“那要怎樣你才給?”
“你叫什麼?”
“晏人叫我猴鳥!”
“猴鳥……”
宋遊打量著它,微微一笑:“倒是貼切。”
“這邊妖怪很多,經常來路上騙人,非常危險,你要是給我吃的,我就給伱指路,告訴你怎麼走妖怪更少,告訴你怎麼分辨妖怪。”
“這就不必了。”
“嗯?什麼意思?”
“足下若是腹中飢餓,倒也可贈足下一些,只是我們帶的食物也並不多,我家三花娘娘也不愛吃烤饢,便只得少給足下一些了……”
“多給一點!”
這東西真是一點也不知道客氣,也不知道禮節為何物,張口就要,實在有些討厭。
奈何宋遊已經答應了它,此時只搖了搖頭,也不與它多計較,便起身從三花娘孃的褡褳中拿出一根泥鰍幹,握住泥鰍的尾巴輕輕一掰——
三花娘娘做的泥鰍幹真是好極了,又幹又脆,像是炸透烤酥了一樣,只聽喀嚓一聲,泥鰍的尾巴便被掰了下來。
樹枝上的猴鳥已然面露期待之色。
就在這時,前方土路上出現了一隻三花貓。
方才不知跑到哪裡玩去了,應是聽見這邊的說話聲,疑惑之下跑回來檢視,此時正從一叢野草後探出頭,歪著腦袋一眨不眨的盯著這方。
“有貓!”
猴鳥剛想飛下來接泥鰍幹,見到三花貓的身影,立馬又撲扇著翅膀飛了上去。
正巧這時,土路上又傳來車馬聲。
馬蹄清脆,馬車晃晃蕩蕩。
這時候的菜籽花並不高,宋遊與猴鳥稍一轉頭,就能看見沿著土路走來的兩騎與一輛馬車。
兩騎雖沒有披甲戴盔,卻也身材強壯,腰間掛著一柄環首直刀和弓囊箭袋,馬上還掛著長槍,身上血氣旺盛,頗有殺氣。
是類似大晏武官侍從的打扮。
身後趕車的是一名年輕文人,也是衣著儀態不凡,又有人掀開窗簾,朝外面看來。
“撲撲撲……”
猴鳥似乎覺得這群人不好惹,又似乎懼怕兩名侍從腰間的弓箭,竟是連泥鰍幹也不要了,毫不猶豫的轉身飛去。
這鳥身軀沉重,飛得很慢。
“停車……”
從馬車中傳出一道聲音。
“籲!”
一行人頓時停了下來。
隨即年輕文人掀開了馬車簾帳,從裡頭下來一名高大的中年人,腰間竟也配了劍,劍眉星目,一下車就是打量著宋遊。
“居然能在這裡碰見一位修道先生。”
說完扭頭看了眼遠方天空,這才走過來兩步,停在道人身前兩丈處,行禮問道:“道長可是大晏人?”
“正是。”
宋遊連忙放回泥鰍幹,起身回禮:“在下姓宋名遊,從逸州來,不知足下尊姓大名?”
“免貴姓張,張忘川,乃大晏監察御史兼繡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