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一時不知原故。娘子進寺院,蓉蓉識趣沒有跟著,可少時便見那位裴郎君也跟進了寺裡,心裡便大概明白了。如今見娘子這般落寞,便放低聲量說了:“這位裴郎君也是個不易的,裴大人無甚大才只靠關係祖蔭當了個四品都尉,阿孃裴夫人手段厲害、嘴利不饒人也是在長安有了名的。連親妹妹都不大理他,與裴大人關係也不甚好。裴大人家裡還有二滕,皆是有品級的。此處還有三個庶弟兩個庶妹,不過文章才氣均遠不如嫡長兄。裴大人雖對夫人無甚大義,卻十分賞讚長子。”
“聽上去倒還將就。”娘子的回聲有氣無力。
蓉蓉接言:“只是奴有一點淺見,裴郎君在相仿貴子中一向數一,卻數次敗在郎君手下。這男兒心思若是小起來,其實比婦人也好不得多少。”
柳江正在外頭駕車,卻聽得廂內二孃似乎一陣大笑。聲嘶裡隱隱含著淒厲,聽得柳江陣陣搖頭。廂內寶襲笑得直捂肚子,趣看蓉蓉:“爾倒機慧。”竟然連這種事也想象得到。蓉蓉並不驚亂,垂頭又加:“且娘子與窺基師傅之事……便是裴郎君這時不介意,時日久了,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娘子又當如何?”
寶襲撇嘴:“那嫁與旁人就無事了?”蓉蓉禁口,垂頭不語了。寶襲苦笑一下,撫慰的覆上蓉蓉有些過腴的手背。相觸時,蓉蓉覺到娘子的手心冰冷一片。
因那裴炎無有糾纏,是故回坊時倒還早些。依舊在後巷停車,寶襲扶了蓉蓉下車,柳江繞道前巷進側門放車。正是餘暉,巷內不明卻也不甚暗,本是一條通道無人,卻在行近小門處時,發現一碧色袍擺。然後程處弼黑著一張臉從階上站了起來。蓉蓉左右看看,有些尷尬,在娘子耳邊低一句:“奴在門後看著。”便閃身進院去了。
“汝知道裴炎今日去那裡要做甚麼?”
程處弼滿心頭的全是火氣,自己本不打算去的,可路上看到裴炎帶著禮色往普寧坊後,便心頭有動。跟了過去,一同下轡時瞧到了溫家的青車在外,看向裴子隆,其竟然掃過來了一個意昧深長的笑意,隱隱還含著挑釁。當時便差點氣炸,可回想上次之事還有潑貓記仇模樣,便笑了。進去後,果然溫潑貓半點面子沒給裴炎,扭頭就走。可那裴炎裴子隆……
“他欺負汝了?”居然氣得程三拳頭都捏得直響。寶襲問話時確係一番‘好意’,可惜好人沒好報,程呆呆一眼瞪過來,兇狠之極。寶襲撇嘴,這年頭還是不要當好人了。哪怕呆呆,也不要隨便幫。見溫二孃又轉成了涼涼模樣,程處弼火氣一下子又沒了。可回想還是覺得牙緊,眯眼冷道:“裴子隆與裴夫人是遠親,卻系同宗。汝走後,裴子隆竟說冼馬裴故所今年來了長安幾位新人,族裡力氣有限,有些無甚大才的人得讓些位置了。”
寶襲立時便有了精神:“他有權力處置裴夫人那庶兄?”
程處弼冷哼:“裴子隆是宗子。而那人……汝聽了也該知道是何等人,沒有宗裡挺著他,他算什麼?”說完見溫二孃唇邊似乎有笑,心中十分不悅,可……還是壓下聲量來:“這事可對裴夫人沒甚好處!”尉遲宗對那妾早沒情義,可若其庶兄倒了臺,誰知道會不會心起憐惜?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溫二孃訝異調侃的目光看得程處弼臉上有些發紅,扭轉臉去,有些憤憤:“他就是那等人,專好手段的。”
“那是三郎命好,若汝生到他家去,不會手段能壓得住滕妾庶子麼?”
程處弼無語,瞧著地面一會後,自苦笑了笑,踢了一塊小石出去,悵然:“吾家也開始走樣了。前日又有一姬有孕了。阿孃氣得直哭!”
“三郎又心疼了?”寶襲可是半點不同情那崔老太太。
程處弼搖頭,無力的吐出一氣:“只是覺得那時很好。”
“流光一去不復返,三郎想開些吧。”溫二孃的話依舊涼涼,可程處弼卻終是尋到了這句。有些凝眸的看向眼前少女,算下來也相識兩年有餘了,可是真的看不透。那日溫大為何哭成那樣?程處弼想不通就去問了二哥,二哥看看自己沒有作解。又去問了洪道,洪道無力搖頭。最後程處弼實在無法,便登了二嫂的門。
極難得的,二嫂居然見了自己。
然後程處弼很老實的把溫大失聲大哭的事說給了二嫂聽,二嫂很快就給了回覆:“能哭出來,便是大幸。”
而後,程處弼想起溫二孃笑眯眯罵人的模樣,還有背後陰陽怪氣的冷冰冰壞嘴巴……
“汝、汝……”
汝了半天還是汝?寶襲聯前想後,大概猜到他想問什麼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