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問,『還有件事,怎麼說?』
還有件就是『招安』大事,楊鳳毛沉著地說,『我師父自然贊成,不過做起來不容易,好比一條船已經順流東下,再要掉過頭來逆風上行,自然吃力。我師父的意思,是想請胡大叔去見一面,當面詳談。』
『好!』胡雪巖毫不遲疑地答應,『你師父此刻在哪裡?』
『在同裡。』楊鳳毛問道,『這地方,胡大叔總知道吧?』
胡雪巖自然聽說過——吳江縣城極小,有人說笑話,東門喊一聲『喂』,西門會有人答應,但吳江縣屬,位處縣城東北的同裡,卻是出名的一個大鎮,其地與青浦接壤,是東南魚米之鄉中的菁華,富庶異常。
『原來你師父在同裡,怪不得來去不過一天的工夫。』胡雪巖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胡大叔你看如何?』
『可以。怎麼去法?』
『自然是坐船去,歸我預備。』楊鳳毛又說,『騎馬也很方便,沿著一條塘睡,一直就到了。』
『還是坐船去吧!』
『最。』楊鳳毛略停了一下又說,『不過有句話,我先要關照你老。對方有幾個管事的人,亦都在同裡,這批人,胡大叔想不想跟他們見面?』
胡雪巖考慮了一會,毅然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跟他們見見面也可以。』
『既然這樣,要請胡大叔隨緣些,』楊鳳毛說,『這批人狂嫖濫賭,不成個玩意,如果肯跟他們混在一起,那就說什麼都好辦了。』
胡雪巖靈機一動,立即問了出來,『楊老兄,我帶個人去行不行?』
『那自然可以。』楊鳳毛的語氣有些勉強,『不知是哪一個?』
『自然是極靠得住的自己人,就是外面的那位劉三爺。』胡雪巖說∶『我們是親戚。此公吃著嫖賭,件件精通,賭上面更是個大行家。』
『是胡大叔的親戚,自然不要緊。』楊鳳毛站起身來說,『我先去回報三婆婆。』
『好的!我等下就去。託你先跟小妾說一聲,拜在三婆婆膝下,我很高興。應該有的規矩,我會預備┅┅』
『不!』楊鳳毛打斷他的話,『三婆婆交代過了,那份重禮已經受之有愧,決不讓胡大叔再破費!』
胡雪巖心想,此刻不必多爭,自己這面照規矩辦好了。因而含含糊糊地敷衍著,等把楊鳳毛送走了,立刻便找裘、劉、週三人商量,好分頭辦事。
事情很複雜,『招安』一節,還有忌諱,一時說不清楚,他只能要言不煩地交代,首先是讓週一鳴進城,備辦匹頭等物,作為芙蓉孝敬『乾孃』的儀禮。其次是關照劉不才收拾行李,預備第二天到同裡。最後託裘豐言到俞家,跟七姑奶奶商議芙蓉拜義母的禮節。
『那麼你呢?』裘豐言問,『一起到俞家不好嗎?』
『我另有個要緊地方,非走一趟不可。一會兒找到俞家去好了。』
胡雪巖要去的那個要緊地方,是潘叔雅家。由於楊鳳毛的話,觸發了他的靈機,預備做一篇『偏鋒文章』,在賭上找機會去收服那批草莽豪客,這就得帶足了本錢,自己身上只有一萬多銀票,打算跟潘叔雅去借兩萬現銀。
名帖一投進去,潘叔雅立刻迎了出來,一見面就說∶『雪巖,要罰你!
到了蘇州,為什麼不來看我?『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今天上午見著何學使,他告訴我的。』
這就是了!我自然該罰。不過,你老兄也要想想,如果不是為了有迫不得已的事,我去看他幹什麼?『胡雪巖又說,』本來還不想來打攪你,曉得你們這班闊大爺討厭無謂的應酬,既然抽不出工夫來陪你們玩,而且各位所
委的事,也還沒有辦妥,何必上門?『
潘叔雅笑了,『話總說不過你。』他又問,『照這樣說,今天來是有事?』
『是啊!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有兩樁事奉託,第一,想請你們到同裡去捧我一個場┅┅』
『你的手真長,』潘叔雅打斷他的話說,『伸到同裡去做生意撈錢了!』
『恰恰相反,不是去撈幾文,想去送幾個,不然,還不至於來麻煩你。
我想到同裡去大賭一場。『
這一下潘叔雅才懂了捧場的意味,胡雪巖不是賭客,但不懂他為何路遠迢迢跑到同裡去大賭一場?『其中總有個道理吧?』他問。
『不錯,我要結交幾個人,到了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