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嚇到了,連從懷裡掏出了帕子,柔聲問我:“怎麼了?受什麼委屈了?”
那明黃色的帕子上繡的是團龍紋,散著淡淡的龍檀香氣,一點一滴的從鼻間透進了肺腑,我像是被蠱惑了般,微一邁步,便投進了他的懷抱。
他身上少了那些芳草的氣息,多了幾分雍容尊貴。我心中微微有些異樣,卻想他現在已不是那個破廟中的山賊,而是九五尊於天下的皇帝,便不想再去深思。
只是隱約中有種暖流,甜的,潤的物事緩緩的流到了乾涸的心底,漸漸的化了開去。
原來,我嫁的,還是他……
眼前是座木製鏤雕彩漆屏風,外面的燭火隱隱的透了過來。斑斑駁駁,全染在了那輕紗幔帳上。
我支著胳膊,瞧著那張熟悉的臉,與上一世一樣淡淡的眉,一樣薄薄的唇,一樣溫潤的氣質。
心中暖暖的一笑,便伸出手來,撫上了他的臉頰。
他睡得是那般安穩,長長的眼睫下落了一道灰灰的暗影,這讓我忽地想起了前世的數個夜晚,我也是如此守在他的身側,伴他一宿安眠。
還好,轉了一世,我們依舊相守。
指尖上傳來了一絲震動,以為他要醒了,連忙把手縮回去,卻忽地被他緊緊的攥住了。
“怎麼起的這麼早?”他仍舊閉著眼睛,只是唇邊揚了抹淡淡的笑容。
我笑著答他:“父王北方練兵,總是四更起身,久了,就習慣了。”
“那不是很辛苦?” 他將我的手拉到了胸口,睜開了眼睛望著我。
我搖搖頭:“辛苦的是那些將領,每日操練,保家衛國,卻得不到應有的補償,常年回不了家鄉,見不到爹孃。有的甚至兒孫長大成人了,也沒有機會去見上一面。”
他眸子裡略微沉了沉:“兵役的事情,是早就想改革的,只是一直沒得著機會。這些事情,還不能太急。”
他頓了頓,又轉了話題。
“你現在還在杏樹下煮水嗎?”
他這突兀的一問,我一時沒回過神來,想了想,才猛然一驚。
“煮水?”
“是啊……”他笑道,像是回憶一件幸福甘甜的事情:“記得我們初見面時,你就是在滿樹的杏花下煮水,不過那個時候,你還只是五歲的小姑娘。”
一種悚然的寒意漸漸襲上了我的心頭,往日的事情也一件件的浮了上來。
九年前,九年前……
“我會去北方的,我會去那裡帶你回來,然後我會保護你,保護你一生一世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朕等了你九年。”
是九年,不是一年。
我忽地驚惶了起來 ,連忙問他:“你可曾去過北疆?”
他臉上略微一愣,才答道:“並不曾去過,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不舒服嗎?”
我木然的搖了搖頭,只覺一把冰涼刺骨的匕首,直直的插入了我的心臟,滿腹的寒涼。
恍惚間想起了父王提過三皇子的名字:子煌——煌……煌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全無先前那種調皮心性,怪不得他身上會換了龍檀的香氣,怪不得他的神情會如此溫潤,怪不得……
我早該發現的。
原來他是子煌,不是希琰。
與我上一世糾纏的人,今世卻分為了兩個。
一是山賊,一個是皇帝,一個在我家後院翻牆而入,一個皇旨唐唐宣我入宮。我以為天欲憐我,又讓我與他相見,然而卻不曾想,那人不知是落在這宮牆之外,還是睡在了這錦帳之中。
我滿身的僵硬,而他卻傾身靠了過來。細細的吻宛若輕鴻飛過,落在了我頸鬢之間,輾轉廝磨,卻又精細小心,像在呵護件易碎的寶物。
我的手緊緊的攥著身旁的錦被,幾要沁出汗來,只覺兩道溫燙,漸漸從眼角間淌落,無聲般的滴在枕頭上,消散化開……
月漸西沉,滿空全是未明前的昏黑。
只隱隱聽見耳邊一句話:“一年後,就做我的老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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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幸福。
子煌:
我終於又見到了她,還是在那片杏花樹下。
九年來,我一直盼望著這個時刻,還好,她真的來了。
上個月母后要我選後冊妃,我第一個便想起了她。
我想讓她成為我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