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講義,陸德明來信只見誇讚,不見有絲毫的批駁。這讓羅彥也開心異常。
又是休沐的一天,天空下著雪,但是講學並沒有因為老天的為難而中斷。州學的學生們很自然地,在昨天就把學堂內的桌椅搬開。這樣自然是最大程度空出地方,也好讓外邊來計程車子能夠在架著爐火的學堂中認真聽講。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人來的稍微晚些,便只能在學堂外的窗邊站著。
準時在辰時,羅彥走進來。對著學堂裡裡外外計程車子點點頭,羅彥便開講:“今日要講的內容是論詩,想必在上次講學的時候就已經通知過了。如果還有人不知道,但是也不需要聽這方面的東西,可自行散去。”這是羅彥的一個習慣,也是為了方便外來計程車子可以聽自己想聽的東西,不必白來。
等了片刻,見無人動作,羅彥就正是講授了:“今日所講,或許會招來文壇的謾罵和攻訐,但是詩作到了如今,已經是不得不進行改革的地步。”一句話讓底下炸了鍋一樣。原本以為只是講授詩作理論,沒想到羅彥會談及詩作改革。難怪會說招來攻訐。
“而今之詩,十有五六不外金玉堆砌,看似繁華,實則空無其意,實乃我輩所不取。餘入仕五年,參與文會不過寥寥數次,桌上之詩雖然有些逢場作戲,有些人矯揉造作,著實可哂。只知金則華貴耀眼,玉則才華內蘊,卻不知世間萬物,各有其長。優則贊之,劣則補之,方是言物之道。”
這是羅彥在長安參加過數次文會最大的感受。原本長安的生活就有些浮華優渥,以至於有些讀書人耐不住寂寞,經常出入那些豪奢的地方,加上齊梁遺風,整個把詩寫的就差變成用金玉形容一切事務了。雪是白玉,樹葉是翠玉,帶點青白二色的都能扯到玉。而那落日餘暉深秋黃葉,也被拉到金上。
乍一聽是會覺得清奇,可是千篇一律都是這個調調,是個正常人都會犯惡心。
“詩者言志,又何須豪奢?阮籍窮途之哭,陶潛田園之樂,便是堆砌多少文字,也不過自然罷了。想有人但凡言志,必是出將入相。其志天高,其行紙薄,徒增笑爾。而又有人效前人之言,他人詰問,駁斥曰‘某年某先生此番做法,大行於世。而今我效仿之,汝且笑我,豈不自嘲才疏學淺也?’此種瑣事,且有一詩告爾。”
“隻眼須憑自主張,
紛紛藝苑漫雌黃。
矮人看戲何曾見,
都是隨人說短長。”
在羅彥心中,文必秦漢詩必盛唐不過是那些無知的人自我拔高的鬼話罷了。凡事都是講進步的,不至於什麼東西做到了頂端,便代表後人不能達到這個程度。只不過是一段時間人才密集,因此造成了一種錯覺罷了。羅彥這會兒引用的也是清代趙翼的《論詩》五首中的一首。
如果非要批駁趙翼的詩不怎麼樣,羅彥是承認,可是其中講述的道理,完全能在盛唐的詩作中擠到中上游。去了李杜,唐代詩歌和後世相比,又能高出多少來?
如果說之前的幾句話士子們聽得還有些嚴肅,但是聽完羅彥這隨口唸出來的詩,想想其中的意味,不禁笑了出來。而小聲並沒有持久,每個人曾經寫詩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經歷。自己的想法被人左右,或者是寫詩的思維完全生搬前人。與其說是在笑羅彥的這首詩,還不如說在自嘲。
等著諸生笑完,羅彥很是嚴肅地看著他們說道:“齊梁之遺風,乃是靡靡之音。當世時,士族壟斷知識,凡事有才華者,根本不必為生計煩憂。整日裡飲宴,宴必有詩。若是沒有奢靡氣息,便要遭那同輩嗤笑。以是詩中脂粉氣閨閣味道濃烈,金玉字句繁多。”
生活水平的好壞,其實和文學取向和盛衰都有相當重要的聯絡。眾所周知的就是魏晉遺風,好些人以為那是一種士人的氣節,但是真正明白歷史的,才會明白其實都是一群逃避現實的幻想家在無病呻吟,因為真正的文人,要麼被執政者殺死了,要麼被自己的氣節窮的餓死了。
什麼飲宴之類的,要是沒錢沒地位,你有那個資格和膽子去麼?羅彥正是要把這段人們刻意遺忘的歷史揭開蓋子,好生讓他們想想,文化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而今好些人還用齊梁的那一套,無非是才學止於用典,文心拘於金玉。世間無那將相高位,便無壯志凌雲乎?非也,不過世間大千永珍,人有詞窮之時。但凡應和,以顏面為要,豈不知傳唱千古,自損顏面罷了。”
接下來羅彥就把自己思索了很久的詩歌改革的方方面面進行了一個系統的講解,從體裁的開放到思想的開放,一整套理論下來,雖然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