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而想著,他都狠得下心來走了,多半那個三年之約,也只是隨口說說吧?這朝夕相處的一個多月,在我看,是一種快樂,並期望著這快樂能永久地持續;而在他看來,也許只是一種短暫的停留,就如走路走得累了,恰遇著一處桃花林,忍不住歇了歇腳,然後繼續前行。
前方也許還有無數處的勝景存在,他又有多大的機會,回過頭來,再去尋找曾經路過的某處美麗桃林,某時快樂時光?
何況,這樣的亂世之中,人命如螻蟻,連我都已好幾次命懸一線,三年之後,誰知會發生多少的變故?
於是,我笑了,悽澀而黯淡地笑著道:“母親,我們如果能在黑赫,這麼安然地度過一生,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應該就已是一種幸福,一種幸運了吧?”
母親一時面部僵硬,嘴角溫柔的弧度,生生地凝住。然後,她望著帳篷頂部透出的天光,低低道:“如果君羽在,我們一家人一起,這麼過著,也便算是開心的了。”
我一時沉默。
是呵,君羽弟弟那麼小,我們怎麼放得下他?他落於宇文氏手中,又正在怎樣地舉步維艱?
可我們手下侍衛親兵,被安亦辰殺得剩了兩百多人,又用什麼去從手握數萬大軍宇文氏掌下,去救出君羽來?
明明是那樣陽光燦爛的天氣,卻再也衝不走,那如煙霧般飄浮於帳中的陰霾。
風從成排的帳篷間呼嘯著穿過,撲著氈布,沉悶地響著,很像京城的冬天,那樣凜冽冰冷的寒夜,北風簌簌,打在窗紗上,那樣啪啪啪地鈍響。
“小王子,您有事嗎?”小雁突然向外問道。
我一抬頭,便見昊則閃在氈簾後,掀了一條小小的縫,睜著大眼睛向我瞪著。
我忍不住抓起妝臺上的一盒珍珠粉來,狠狠砸了過去,叫道:“討厭的小鬼!一天到晚像賊似的盯著我幹嘛!”
母親連連喝止,那珍珠粉還是摔到了簾上,灑了一地的雪白粉末。
而昊則見我發火,早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卻不知什麼時候會再來探頭探腦了。
我氣沮地瞪著猶在晃盪的氈簾,恨恨不已:“這個小鬼頭!煩死我了!”
如果不是他老跟在後面晃來晃去,也許白衣也不會那麼快走吧?
白衣,白衣!
他救了我母親,又陪我走了那麼一長段路,按理我應該感激他才對,可不知為什麼,我現在心裡只是鬱郁地疼,感覺自己好生恨他一般。
而這股恨無可發洩,我便忍不住去怪責昊則了。
母親看我怔怔的,又要落下淚的模樣,本來緊蹙了眉,分明想責怪我幾句,終只是一聲長嘆:“孩子,他是王子!欽利大汗唯一的兒子!”
是的,昊則是王子,而且是欽利可汗的長子。就是雅情再生出一位王子來,也未必能動搖他的地位。來了這麼久,我也漸漸看出,昊則雖然母親故去,但他母系一族,正是黑赫最有權力的部落,而且似乎除了我,上至黑赫各處的酋長將領,下至奴婢下人,似乎沒有一個喜歡他的。他的黑赫國繼承人地位,足可稱得上固若金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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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十六、十七章情節相對平淡些,但十八章以後的故事會很精彩,很高興在VIP後,還有那麼多的朋友陪伴棲情繼續那一場驚心動魄而又悱惻纏綿的亂世之旅!
豆蔻篇:第十七章 鼙鼓動地驚芳草(一)
我在黑赫度過了將近三年的時光。
幾年來,母親千方百計打聽著君羽的每一點訊息,每次聽說一點半點,都淚意迷濛,經久不悅。
從南方偶爾來的商人和南朝官員口中得來的訊息,君羽依舊跟在宇文氏身邊,隨他渡了滄江,在明州、越州激戰了半年之久,終於擊退了賈、白的平民軍隊,將他們迫至緊靠安夏的燕州邊境一帶,再次成功站穩腳跟,對外宣稱改都越州,依舊一套文臣武將的班底,建起大燕在江南的小朝廷。懶
這幾年來,瀏王、安氏、宇文氏、賈氏等,連同我的外祖肅州蕭氏,都在各自培養勢力,屢次交鋒,加上連年災荒,中原更是餓俘遍野,民不聊生;而安夏見中原大亂,遂譭棄當年與大燕所籤和約,趁機出兵搶佔了幽州十二城;安氏、賈氏所轄區域均與幽州或安夏邊境接壤,數次出兵彈壓,也僅能保得一時無虞,欲收回被占城池,卻也有心無力。
而那樣的亂世之中,我們想救出君羽,也是力不能及。
母親曾多次寫信給外公靖遠侯蕭融,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