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用一聲帶有解脫的嘆息歡迎這突然而至的輕柔海風。或許它標誌著熱浪的結束。一陣涼爽、微鹹的氣味輕撫著備受烘烤的街道。風猛了起來。它在樹梢上厲聲呼叫,吹彎了柏樹那挺拔的軀幹,吹亂了松樹的針葉,塵土捲起漩渦,觀看傘兵表演的觀眾眼前模糊一片。吉戴恩·什哈夫像一隻孤單的大鳥,被風帶著飛向東方的公路,樣子很莊嚴。
上百個喉嚨同時爆發出驚恐的叫喊,小夥子聽不見。他在迷狂中縱聲歡唱,繼續緩慢地朝著位於巨大電纜塔之間的高壓電力主線移動。觀眾們恐怖地盯著懸浮在空中計程車兵,盯著從西向東筆直穿過山谷、架設牢固的電力線。五根並排的電纜,因承受自身的重量彎垂在鐵塔之間,在陣風中發出嗡嗡的聲響。
吉戴恩的兩隻降落傘纏繞在上面的一根電纜上。沒過多一會兒,他的雙腳又踩在下面的一根電纜上。他的身子向後傾斜。揹帶緊緊縛住他的腰身和肩膀,使他無法落在鬆軟的耕地上。要不是靴子底厚可以絕緣,小夥子在碰到電纜的那一刻就被電死了。而今,這電纜已經燒焦他的靴子底,來抗議這個超乎尋常的負擔。吉戴恩的腳下噼噼啪啪閃著火花。他雙手緊握揹帶扣。睜大雙眼,張大了嘴巴。
立刻,一個身材矮小的軍官汗流浹背地從呆若木雞的人群中衝出來,大喊:
“不要碰電纜,吉迪。身子往後仰,離得越遠越好!”
緊緊擠作一團、驚慌失措的人群,一起向東慢慢走去。有叫喊。有哭泣。申鮑姆用他那洪亮的聲音讓大家安靜下來,讓大家鎮靜下來。他快步跑了起來,腳踩鬆軟的土地,來到出事地點,推開軍官和好奇看熱鬧的,指導兒子說:
“快點,吉戴恩,鬆開揹帶下來。地很軟。絕對安全。跳。”
“我不能。”
“別頂嘴。照我說的辦。跳。”
“我不能,爸爸,我做不到。”
“沒有不能的事。鬆開皮帶,搶在電死你之前跳下來。”
“我不能,皮帶纏住了。告訴他們立即切斷電源,爸,我的靴子燒著了。”
幾名士兵試圖讓人群后撤,不鼓勵人們去提善意的建議,想在電力線下面騰出更多的空地。他們反反覆覆地說,“別慌,請別慌”,“別慌”似乎成了咒語。
基布茲的半大孩子在周圍跑來跑去,增加了混亂。指責和警告都無濟於事。兩個憤怒的傘兵正設法抓住紮基,扎基傻乎乎地爬上離這裡最近的一座鐵塔,聳鼻子,吹口哨,做鬼臉,以吸引眾人的注意力。
風之路(6)
矮個子軍官突然大叫起來:“你的刀。你皮帶上有把刀。拿出來把揹帶割斷!”
吉戴恩聽不見,他也聽不進去。他開始抽抽搭搭哭起來。
“把我弄下去,爸,我會觸電的,讓他們把我從這裡弄下去,我自己下不去了。”
“別哭鼻子,”父親的話簡單粗暴。“跟你說了,用刀子割斷揹帶。現在,照吩咐你的去做。別哭鼻子了。”
小夥子聽從了父親的吩咐。他還在不住聲地抽泣,但用手摸他的刀,找到刀,一根根地把揹帶割斷。眾人鴉雀無聲。只有吉戴恩在抽泣,那聲音挺奇怪,讓人揪心,時斷時續。最後,只剩下一根揹帶在拴著他,他不敢再割了。
“割斷它,”孩子們尖叫著,“割斷它,跳下來。我們看你跳。”
施姆順用平穩的聲音說:“現在你還等什麼?”
“我不能,”吉戴恩懇求著。
“你當然能,”父親說。
“電流。”小夥子啜泣著。“我能感到電流。快把我弄下去。”
父親眼睛血紅,吼叫著:
“你這個膽小鬼! 你真不知羞恥!”
“但是我做不到,我會摔斷脖子的,太高了。”
“你能做到,你必須做到。你這個笨蛋,地地道道的笨蛋,膽小鬼。”
一隊噴氣式飛機飛往大城市參加飛行表演,從這裡的上空經過。它們排列整齊,像群野狗似的轟鳴著向西飛去。飛機消失後,這裡變得倍加沉寂。就連小夥子也止住了哭泣。任刀落到了地上。刀身在施姆順·申鮑姆的腳邊插進了土地。
“你這是幹什麼?”小個子軍官嚷道。
“我不是有意的,”吉戴恩哭哭啼啼。“它從我手裡滑下 去的。”
施姆順·申鮑姆彎腰撿起一塊小石頭,挺直腰身,朝兒子後背兇狠地扔去。
“皮諾曹,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可憐的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