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不至於如此八卦,相信諸如內功練到深處“飛花落葉亦可傷人”的鬼話。每日早中晚各運息二十週天,除了肚子有時會咕咕亂叫一通之外,暫時看不出什麼奇妙之處。但梁科長堅持要我這麼做,自有道理。
人家一拳打碎三塊紅磚,肉做的拳頭絲毫無損,乃是我親眼所見,說的話總不會太離譜罷?
吃完早餐,嚴玉成和老爸拿起公文包前去上班,我隨在屁股後頭一起出門。
利民維修服務部那頭,方文惕又進了十套電視機配件,不過這次是在南京和廣州進的。老跟天津和上海進貨,數量多了會引起人家的懷疑。這時候搞個體經營,猶如在鋼絲繩上跳舞,小心無大錯。到得明年,情況就會為之一變,可以正式領下營業執照來,顧忌便不是那麼多了。
我得趕緊去裝配,充分利用暑假這段難得的自由時間多賺幾個錢,說不定這就是我日後創業的第一桶金呢。
見我急匆匆跟在後頭,嚴玉成就有些奇怪:“小俊,今天又不上課,這麼大早急著去哪?”我在利民維修部賺些小錢,老爸多少知道一點(自然他也不明白我如今已是向陽縣一等一的闊佬)但嚴玉成卻不清楚。儘管兩家交好,也不見得要事事稟報。
“去老街跟人家學無線電維修。”我隨口答道,半真半假。
這個嚴玉成倒是相信,老爸以前就是搞技術的出身,讓兒子傳承衣缽也屬正常。
“喲,你還用學嗎?都會修電機了。”我便扁扁嘴,打擊道:“伯伯,你和周伯伯一樣,是個技術盲。電機和無線電根本不是一回事。”嚴玉成臉皮一貫厚實,這時候也難得臉紅一回。好在我拉了周先生綁在一起,多少讓他心裡舒坦一點。
老爸笑罵道:“這小子,沒大沒小的。”嚴玉成正要想法子讓我也難堪一下,就見他的秘書肖志雄急匆匆跑過來。
“嚴主任,柳主任,楓林公社昨晚又發生盜採煤碳的社員與七一煤礦護礦隊械鬥的事情,有好幾個社員和護礦隊員受傷,其中一個傷勢挺重,送到台山區醫院搶救去了……”“啊,傷得那麼重,有沒有生命危險?”嚴玉成吃了一驚。
《論語;鄉黨第十》記載:廄焚。子(孔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我暗暗點頭,嚴玉成不問盜採,先問傷情,果然有聖人遺風。
“現在還不知道。”“你馬上叫司機開車過來,我們去台山區醫院看看,要不行的話,就轉到縣人民醫院來。”“好的……”肖志雄又急匆匆轉身跑了。
嚴玉成與老爸對視一眼,都是神色凝重。
不一刻,吉普車到了。老爸說道:“要不,我也一起去看看,順便了解一下臺山區‘大宣傳大討論’的進展情況。”“嗯,也好。”吉普車絕塵而去,我倒並未十分在意這事。所謂靠山吃山,作為一個煤碳資源豐富而社員又貧窮的農業大縣,發生這種事不足為奇。在我的記憶中,盜採的情況只有越來越嚴重,到九十年代後,小煤窯更是遍地開花,每年死於各種煤礦事故的人都在兩位數以上。如今這個事,放到十幾年後,幾乎是毫不足道,根本就無人會向縣裡一把手報告。是不是需要驚動鄉政府的頭頭,都還要兩說呢。
我匆匆趕到老街,一個顧客已經等在那裡了。
這人兒子要結婚,女方提出要一臺電視機做彩禮。他昨天就來過,很不湊巧的是,店裡沒有存貨。他便說好今天一定要裝一臺給他。怕又給人家捷足先登,早早就來坐等。
這段日子方文惕和二哥被我逼迫惡補理論知識,也有些進步。畢竟時日尚短,還上不得檯盤。操刀的工作還得我親自動手。
他倆怕我端師父架子訓斥,倒是勤快得緊,昨晚上就將一應配件分門別類擺放整齊,只等我動手裝配。
那客人見操刀的居然是一個小孩,不由大是奇怪。
“這是我表弟,跟我學修理,讓他練練手。”方文惕如此解釋。一邊說一邊望我。雖然是我交待他這麼說的,畢竟將師徒名分顛倒過來總是有些心虛。
“他行嗎?”客人不無疑慮。
“放心放心,一定行的。裝好後我們會除錯,除錯沒有問題你才搬走。”我不去理會,操起傢伙就上。自然一切順利得緊。
“爸,那個受傷社員的情況怎樣?”晚上回到家裡,我隨口問起。
“嗯,比較嚴重,已經轉到縣人民醫院來了。”“有生命危險?”“那倒沒有,只是左腿骨折。”“到底怎麼回事呢?”左右無事,老爸便索性和我多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