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有所不知。”寶鼎附耳低語,“對於北虜來說,最佳的攻擊時間就是入冬之後。大雪一下,河川冰凍,北虜的騎軍再無阻礙,攻擊速度將大大加快。另外牲畜經過一個秋天的放牧,膘肥體壯,可以給北虜軍隊提供更多的食物。”
韓非恍然。他不習兵事,對大漠又非常陌生,當然不知道北虜最佳的攻擊時間就是隆冬。在中土其實也是一樣,最佳的攻擊時間就是秋收之後,糧食儲備足,徵發徭役方便,打起仗來自然勝算大增。
“匈奴人準備兩個月,足矣。”烏氏倮嘆道,“此次烏氏有難了。公子。是否向咸陽求援?”
寶鼎搖頭,“伯父認為,匈奴人會在冬天打我們的紫塞?”
烏氏倮眉頭深皺。這次匈奴人在河南遭遇重創,被秦人打得狼狽不堪,當然要報復,他們不打六盤山長城難道還要翻越橫山,去打上郡長城?忽然他想到寶鼎對西北疆局勢的分析和推測,眼前倏然一亮,驚訝地問道,“匈奴人要打河西?”
寶鼎嘆了口氣,“如果我是匈奴人,從統一大漠的大計出發,當然先打河西。打下河西,佔據地利,拿到西北戰場的主動權,大秦就非常被動,至於月氏,恐怕只要逃到西域尋求立足之地了。”
烏氏倮聞言卻是眉頭舒展,暗自鬆了一口氣。他沒有寶鼎的抱負,更沒有寶鼎的遠見卓識,他只關心烏氏和義渠的命運,只要自己的利益不受重大損失,他就安心了。烏氏倮轉目望向公孫豹,發現公孫豹面色陰霾,眉宇間憂色重重,顯然是認同寶鼎的看法。
“公子有何對策?”毛子睿站在公孫豹的身後,恭敬問道。匈奴人從河南方向打河西,必將威脅到隴西的安全,但這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按照大秦和月氏的盟約,隴西軍要北上救援,這就複雜了,不久牽扯到隴西人的利益,更牽扯到咸陽複雜的權力博弈,已經超出了寶鼎所能控制的範圍。
寶鼎雙手負後,再度仰頭望著在風中咆哮的大纛,心如重鉛。咸陽的事不是殺幾個人就能解決的,自己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權力,權力才是最重要的,誰掌握了權力,哪個派系主宰王國的命運,這才是最重要的。
“公子,先前你不是預測匈奴人短期內無力發動攻擊了嗎?”韓非湊近寶鼎,小聲問道,“再說,月氏新王繼立,危機已除,王庭穩固,應該足以抵禦匈奴人的攻擊。”
“師傅,你看到了,匈奴人的主力大軍已經超過了五萬之數,再加上河南之地的軍隊。保守估計他們的兵力在八萬到十萬之間。這是不是整個匈奴右方諸王的全部實力目前尚不清楚,但就目前匈奴人在河南之地的實力來說,我們只能防守,月氏人也只能防守。這種情況遠遠超過了我當初的估計。”寶鼎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我還是小瞧了匈奴人,輕視了北虜的實力。”
匈奴人主力大軍的強悍實力讓他清醒了很多,先前的戰績只能說明他的運氣太好了,其次就是匈奴人太輕敵了。他沒有把匈奴人放在眼裡,所以膽大妄為,橫衝直撞,而匈奴人更沒有把一支大秦使團放在眼裡。所以屢屢遭到襲擊。雙方這種心理導致了河西局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發生了逆轉。
現在匈奴人重視了,右方諸王以主力進駐河南,全力圖謀河西;寶鼎也清醒了,重新審視西北疆的局勢。
從歷史上白登之戰來看,三十年後匈奴人控弦四十萬,這個數字是指匈奴人的全部實力,還是冒頓單于庭的實力?白登大戰的時候,匈奴人還沒有完全消滅東胡,月氏人即使被趕出了河西但還控制著部分西域。由此來推測,白登大戰期間匈奴人並沒有把全部兵力投入到代北,匈奴人的左賢王可能在對付東胡,而右賢王可能在對付月氏,白登戰場上的匈奴人應該都是單于庭的全部兵力。
這樣倒推過來,現在匈奴右賢王及其全部右方王的兵力就非常可觀了,由此也可以解釋帝國統一後,蒙恬為什麼要率三十萬大軍攻打河南、雲中了,因為秦軍在北伐過程中,最起碼要保證兵力上的優勢,否則這仗就沒辦法打。
寶鼎打算在未來幾年內攻佔河南,是基於匈奴人實力不足來考慮的,現在的事實證明,寶鼎錯誤地估計了匈奴人的實力,他的策略不但實施的難度大,成功的可能性也非常小,但希望還是有,畢竟月氏人、義渠人和大秦邊軍這三股力量加在一起實力也很可觀,肯定有一戰之力,關鍵就看怎麼打,能否把握住致勝的機會。
寶鼎長長吁了一口氣,似乎要把胸中的鬱悶全部吐出來。
“不知月氏人的使團是否到了咸陽?”寶鼎轉身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