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勃然大怒,當即就想急書南陽,怒斥武烈侯竟然在這種關係到王國安危的大事上自作主張,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中樞可以忍受的底線。
尉繚、蒙嘉和馮劫等近侍大臣也是非常惱怒。中樞為什麼答應武烈侯的懇請救助代北災民?為什麼不願意趁火打劫殺進代北?原因就是擔心陷入兩線作戰的窘境。此刻中原尚未穩定,假如秦軍在代北戰場與匈奴人久戰不下,甚至陷入匈奴人和趙人前後夾擊之中,那麼趙齊楚燕四國極有可能合縱攻打中原,中原十有八九得而復失。
尉繚等人一致認為這是李牧設下的陷阱,而武烈侯膽子更大,竟然將計就計,要打破常規,把秦軍直接推向兩線作戰的險境。現在再回頭看看過去幾個月發生的事,不難發現,武烈侯在代北大地震之後,一邊積極推進中原常備軍的建設,一邊卻以救災的名義把中原錢糧大量運送太原,目的無非是示敵以弱,成心要把合縱軍誘進中原。
武烈侯太瘋狂了,他的瘋狂已經危害到了王國的安危。
熊啟、隗狀、公子騰和公子豹卻在此事上高度一致,四位大臣不遺餘力地為武烈侯的舉措進行辯解,同時對尉繚等人的擔心嗤之以鼻。公子豹甚至不屑一顧地說,“合縱軍不過是烏合之眾,以武烈侯天縱之才,對付他們還不是手到擒來。”
公子騰不像公子豹那般驕狂,他倒是表現得極為謹慎,“王翦和公孫豹以三萬騎軍入代作戰,勝算雖然不大,但最起碼可以阻止匈奴人乘機佔據代北,給我北方軍集結和入代支援贏得足夠時間。假如此仗我們稍有遲疑,那可以肯定地說,我們必將失去進軍代北的機會。讓匈奴人佔據代北,對中土來說意味著什麼,我想大家都清楚。兩害相權取其輕,這種情況下,我們寧願兩線作戰,也要阻止匈奴人佔據代北,威脅中土。”
公子騰這話一說,秦王政心裡的怒氣才稍稍小了一些。
在代北大地震發生後,中樞曾為是否乘勢佔據代北有過爭論,但考慮到中原剛剛拿下,中原形勢緊張,這個爭論的結果不言而喻。現在看來,不是中樞太謹慎,而是武烈侯和王翦等人太瘋狂了。他們之所以瘋狂,就是因為手裡的權力太大了。前線統率一般都有“臨機處置、便宜行事”之權,武烈侯就是憑藉這個權力打韓國,而王翦則以此權打代北,事前都沒有向咸陽透漏分毫,導致戰事開啟後,咸陽十分被動。
既然代北已經開戰,咸陽現在只能把全部精力放在戰場上,目標很簡單,拿下代北,確保中原。咸陽被動定策,又正值新年,諸事都顯得非常倉促,而這給了趙燕齊楚四國足夠的反應時間,他們可以馬上對付中原秦軍。
秦王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急書武烈侯,請他儘快返回大梁,協調中原諸軍,統籌中原軍政,確保中原安全。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在信中大發雷霆,警告武烈侯不要恃功自傲,更不要干涉朝政。你的任務是吞併諸侯,一統中土,至於統一前後的國策走向那是咸陽要考慮的事,與你無關。
這份措辭嚴厲的書信送達蓼園的時侯,武烈侯正在考慮甘羅的事。
他無法確定昌文君是否滯留南陽,假如昌文君執意要返回咸陽,那他只能指望甘羅了,但甘羅值得信任嗎?在過去的一年裡,寶鼎給予了甘羅最大的信任,甘羅也的確做得不錯,但從各種訊息渠道匯總來看,甘羅正在腳踩三條船,不但與熊氏的關係越來越融洽,與蒙氏也一直保持著密切關係,這給人一種在政治上騎牆,試圖左右逢源的惡劣印象。
政治上從來就沒有騎牆,不是站在左邊,就是站在右邊。至於哪邊是對的,哪邊是錯的,其標準不是真理,而是博弈的勝負。宗越在向武烈侯稟報甘羅一系列不正常舉動的時侯,曾對其做出判斷,認為甘羅對未來做出了錯誤的預測,導致他看不到目標,無所適從。
寶鼎一笑置之。他和甘羅從見面那一刻開始就有默契,甘羅始終保持著這份默契,但現在寶鼎不需要這份默契了,他需要甘羅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覆。回到南陽後,寶鼎給了甘羅幾次暗示,但甘羅都沒有回應,這讓寶鼎猶豫了,打算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把章邯留下。既然認定老太后在世的時間不長了,那在離開南陽之前,他必須做好所有的準備,以免讓咸陽乘亂得手。
寶鼎看完秦王的書信,暗自冷笑。昌文君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現在朝堂上的這幫熊氏貴胄肯定要隨著老太后一起變為歷史。熊氏越是急切地想保住現有的權勢,越是傾覆得快,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而且秦王越是與自己的矛盾激烈,熊氏受到的打擊也就越大,可惜熊氏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