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鼎拿出的同姓分封制的變革策略其實就是效仿周武王的“封建諸侯,以藩屏周”,只不過不再分封功臣而已,但問題就偏偏出在這裡。分封宗室不分封功臣,說白了就是一碗水端不平,在權力和財富的再分配中嚴重傾向於宗室,這必然會引起功臣的不滿,而這種不滿會導致一系列後果。
不分封呢?不分封其實也存在同樣的問題。統一大業是功臣們流血流汗打出來的,將來還要指望他們統率軍隊鎮戍遙遠的邊疆,戍衛中土的安全,拱衛大秦的國祚,假如君主把統一後的權力和財富盡數收入囊中,而不給予功臣們足夠的封賞,那事實上就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麼。
歷史上任囂、趙陀手握五十萬南征大軍,在大秦搖搖欲墜之際,不但不予救援,反而斷絕五嶺要隘,割據自立,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要控制遙遠的新近佔據的疆土,就必須重兵鎮戍,但為了防止鎮戍疆土的功臣們擁兵自重割據自立,那就要派一個君王絕對信任的人去這些地方掌控軍政大權,於是同姓分封制就應運而生。然而,這依舊不夠,因為王子們太年輕,功勳不足,實力和威信也不足,他們要麼被封國裡的功臣們所架空,要麼被他們所誘-惑違法亂紀甚至與中央對抗。這時候,中央的實力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中央對軍隊的絕對控制將成為王國穩定的基礎。
秦王政面臨兩難選擇,是相信武烈侯公子寶鼎的忠誠,讓他乘機控制軍權,還是繼續讓王翦、蒙武、楊端和、司馬尚、羌廆這些功臣們掌控軍隊?在宗室和功臣之間,應該相信誰?誰對自己最忠誠?
秦王政已經打算在“分封”上妥協,因為無論是代北還是江南,距離咸陽都太遙遠了,如果將來秦軍抵達遼東,開闢西南,那距離就更遠了,指望功臣們領郡縣以治理,誰敢保證他們對中央的忠誠?公子寶鼎在這件事上的堅持是有道理的,也是實事求是的,但由此帶來的矛盾也是深重而激烈的,所以對軍隊的控制是重中之重。
秦王政請來駟車庶長公子豹,徵詢他的意見。
公子豹笑著問道,“當年中土有齊國的孟嘗君,有趙國的平原君,有魏國的信陵君,都是一代人傑,他們可曾背叛自己的國,背叛自己的君王?”
秦王政搖頭。這些顯赫宗室雖然與自己的君王有各種各樣的矛盾,甚至有衝突,但他們從不背叛自己的國,背叛自己的君王,因為那王國就是他們自己家的,那君王都是他們的親人。
公子豹又問,“當年中土有吳起、有樂毅、有蘇秦,有公孫衍,有張儀,有甘茂,有範睢,都是才智出眾之輩,他們可曾背叛自己的國,背叛自己的君王?”
秦王政沉吟不語。這些中土賢才雖然聲名顯赫,但遵循的生存法則都是“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在這些“大賢”的心裡,只有利益,沒有忠誠。
答案已經不言自明。
秦王政再下令,免去公子寶鼎護軍中尉一職,公子寶鼎以太傅領代北、河北、燕三地軍政大權,三地軍政官長皆受其節制,聽起號令。
護軍中尉是一等武官職,但職權是協調各軍統率。寶鼎的實職就護軍中尉,而太傅是虛職,雖然說秦王政授予他這個太傅的職責是主持國策變革,但他人不在中樞,如何主持國策變革?
現在秦王政下令免去寶鼎的護軍中尉一職,讓寶鼎以太傅領三地軍政大權,那太傅就是實職了。太傅等同三公,其級別在上將軍之上,王翦就要聽他的指揮,也就是說,這一次寶鼎總算實際掌控了軍權,是代北、河北和燕三地的最高軍政官長。
寶鼎和王翦先是接到了秦王政的第一道命令。
這道命令寫得很清楚,上將軍王翦是代北、河北兩地大軍的統率,擁有統兵權和戰場指揮權,他全權負責攻打燕國。
寶鼎名義上負責代北、河北和燕三地的軍政大權,但實際上他還是像過去一樣,行使的還是護軍中尉的協調之權,只不過因為他是大秦一等封君,又功勳顯赫,實力大,威望高,所以他的權力才有所膨脹,有時候名義上是“協調”,實際上就是“直接指揮”。
王翦非常高興,這道命令足以讓他拿回被寶鼎奪走的權力。
然而,僅僅數日之後,秦王政的第二道命令到了。
這道命令名義上並沒有剝奪王翦的權力,但寶鼎被免除護軍中尉一職,以太傅領代北、河北和燕三地軍政大權,成為三地最高軍政官長,凌駕於上將軍王翦之上,實際上就是剝奪了王翦的軍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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