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訊息,他會寫信過來,到時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他彎下身安慰地按了按我的肩頭,我仰起臉勉強一笑,道了聲謝就要出門。
“hellen……”他的手指懸在半空中伸了伸又縮了回去,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我瞭然地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想的沒錯,他是我愛的人,愛了很久了……”
出發的那天下著很大的雪,大朵大朵的雪花打在臉上,軟軟的。我決定棄馬乘車,窩在狹窄的空間裡倒也暖和不少,只是覺得寂寞,胤祥昨日去了豐臺自是不會來送我,而博碩早在我住西郊別苑時就已動身回了西寧。我暗想他是越來越有自己的情緒了,行事狠絕、雷厲風行,這樣的他已不是我能掌控的了,就算是與他共同站在眾將士面前,他的威望也不在我之下,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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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我撩起簾帳向外張望,趕車計程車兵向我打著請示:“是怡親王府的親衛,說是王爺帶了東西給大人。”
“去接了吧!”
“嗻。”
不一會兒一個紫銅暖爐放在了我手裡,我愣了愣吩咐繼續前進,馬車在雪道上慢慢前行,我靠在車壁上隨著節奏輕輕搖晃著,晃著晃著就莫名奇妙地笑起來,幸福從心底泛湧而上。
西寧城的夜空寞得無邊無際,寂清的風透出蕭薄的涼意,博碩安靜地坐在撒滿月光的亭臺裡,赭色單薄的衣袍襯出矯健的身姿,我解下金虎紋繡的披風,繞過低矮的花叢,躊躇著遞給他,卻見他緊蹙眉頭落寞地看我,心頭不由得微微一震。
“披上吧,彆著涼了!”我嘆息似地低喃著。
“不知道你要回來,所以沒去迎你!”他語氣裡有千分寂寥,萬般蕭瑟。我伸出去的手臂緩緩垂下,原來都變了,尤記得那個立在塵土中不斷張望,焦急等待的少年,如今也只是這般了。
“何必講這些虛禮?”我笑得酸澀,博碩神色恍然,呆在那裡沒反應。我自知沒趣轉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葉兒,如果有一天,我和他只能活一個,你希望那是誰?”
我倐地轉身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他,他低垂著頭停頓了半晌突然輕輕笑了起來:“我真傻,其實早就知道答案的!”
“啪”我揚起手狠狠一記耳光甩在他臉上。博碩一個踉蹌,向椅子另一邊歪去,捂著臉呆滯地看我。
我氣得渾身發顫,指著他大罵道:“博碩,你聽好了,我從沒有把你當作過什麼人的替代品,你就是你,在我心中同他一樣是獨一無二的,我不管你盤算著什麼,但我要你知道,這世上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們兩人好好地活著!”
不理會他震驚的目光,我轉過身飛似的跑回臥房,臥倒在床榻上的我不禁自問,什麼時候我竟成了這樣一個淡漠無爭的女子,那原本奢求的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卻因這“情”字化為煙消雲散……
不知什麼時候,我竟睡了過去,夜色漸濃,可夢裡的日光卻逾見清朗,我感覺自己慢慢浮起穿過浮華的木窗,向透藍的高空飛去……
這是我熟悉的地方,球場、長椅和路旁高大的樹木。起風了,我又一次倚立樹旁,前世記憶裡曾這樣無數次欣賞著樹葉曼舞時的空靈和動感,音樂如水一般流過每一個角落,一種淡淡的憂傷和離情漫過心坎。
不遠處的長椅上,一大一小的兩人正眉飛色舞的用手比劃著什麼,大人不時地發出爽朗的笑聲,而孩子只是沉默地微笑。
原來什麼都不曾忘,我只是把最聖潔、最珍惜的東西藏在心中最軟弱的角落,但任由歲月荏苒,也抹不去它最初的烙印。那些芬芳的記憶,隨風吹過,方一開啟,淺淺深深的心事,便翻湧而來,依然鮮活如初,歷歷在目……
那男子突然抬起頭向我這邊看來,我頓然不知所措,只見他揚著陽光般地笑臉向我揮舞著手臂,我這才發現原來他的視線落在我的後方,我轉身看去,樹下立著一位看似淡漠的女子,此時正溫和恬靜地笑著,這真的是我嗎?我不敢置信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臉,長椅上的男子興奮地向這邊跑了幾步,微笑著向那女子打著手勢:左手握成拳,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後再用右手手掌撫過左手的大拇指,接著又用右手食指指向那個女子……
記憶又飛回到那年深夜的病房,男孩纖白透明的手指,琥珀憂傷的眼眸,我那時問他,這個手勢什麼意思,他翻開我的掌心寫了一箇中文的“愛”……
面頰冰涼一片,我的指尖觸到一片水跡,原來他早就說過的,原來他一直愛著我,只是我不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