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頓在地,方覺得天下之大,竟然第一次覺得失去了容身之處。
通靈道長心急如焚,頭腦裡嗡嗡作響,一片紛亂,只是拼命地忙於施救。可是,羅迦的身子就靠在石壁上,淡淡的揮了手,閉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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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爬上了松樹的頂端。也許是一片烏雲飄過來,悄悄地,將它遮擋住了。
芳菲眼前一團漆黑,某一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如一隻任人宰殺的羔羊。總是這樣,這一生,生和死的選擇,愛和不愛的選擇,幾乎沒有一次,是由得自己的。甚至此時此刻,自己那麼簡單的願望——只想趕緊逃離這裡,永遠永遠也不要再站在這裡。
可是,僅僅這一點都辦不到。
無能為力。
被束縛著,被拽住,就如一個暗夜裡才能出沒的禁臠。就如飢餓的魔鬼,在黑夜裡,尋找著腐朽和墮落的靈魂。
“芳菲!你跟朕回平城!朕立你為皇后!”
黑夜裡的宣告,冷酷,自信,不容任何拒絕的口吻。
羅迦忽然要衝出去,不可遏止的衝出去。怒不可遏,這個小子,竟敢猖獗到這樣的地步!
可是,他被拽住,通靈道長拉住他,悲哀地搖著頭。
血濺北武當10
“道長!”
“冷靜!他們不知道實情!”
羅迦頹然靠在石壁上,心,也如石壁一般寒冷。是啊,這何嘗能怪兒子?兒子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兒子的一切作為,也不算出格。罪魁禍首,怎麼有勇氣去嘲笑自己的後繼者?有其父必有其子,原來是這樣。報應,這都是自己的報應!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自己為何沒有真正地死去!
就如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自己必須籌謀,如何把損害減小到最低,而非是擴大事由,一起毀滅。不,自己要的不是毀滅,那可都是自己最最牽掛的人啊,兒子,妻子,少了誰,都是一場悲劇!
一隻夜梟飛過,撲哧一聲。
這風煽動了翅膀,芳菲猛然清醒,猛烈掙扎:“不,絕不!”
“芳菲!你跟朕回去!你已經是朕的女人了!立子殺母的規矩,朕也會廢黜。你想幹什麼都可以,朕會給你很多自由,很多權利,你可以真正達到你的理想……”
理想?被禁臠,被豢養的金絲鳥,能有什麼理想?有什麼資格談理想?弘文帝這一次若是勝利了,自己,便永遠只是他的一個妾奴而已!
“不,你休想!休想。”
休想?這天下,誰還敢阻擋自己?這皇權,還是終於帶來了一點好處。自己想要的,終究是到了手心裡面。
那是一種強烈的勝利,強烈的喜悅。
弘文帝不答,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心裡竟然出奇的輕鬆,這一切說出來之後,竟然是一種強烈的解脫。他自由地呼吸一口山風吹來的空氣,北武當的黎明之前最黑暗的一段日子,飄蕩著夏日末的花粉的香味。
他熱烈而奔放,踏實而輕鬆,緊緊攬住她的肩膀,聲音只有溫柔,再也沒有絲毫的殘酷——卻那麼自大,自得。
“芳菲,我們回去吧。”
血濺北武當11
她在他的懷裡抬起頭來,眼睛那麼亮。
“芳菲,走吧!”
他幾乎是半抱住她,以他的力氣,這並非是什麼費力的事情。一如這天地之間最強大的人,一切,完全盡在主宰之中。
她卻盯著他,狠狠地盯著他,身子那麼癱軟無力。弘文帝的眼神啊,自己從未見過的眼神,那是太子大婚之夜,羅迦的眼神——那種肆意掌握他人命運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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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沒有任何人足以主宰別人的命運——除了強權!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應該有每個個體的自由;可是,人們長久地,太習慣於匍匐在強權的腳下,太習慣於做奴才了;縱然是愛情,也是不能被隨意主宰的。
這令她想起大燕國滅亡的時候,一群一群的公主,王妃,郡主……大燕國所有的美女,被牲口一般集中在大殿上,任戰勝國的將領挑選。
這一切,只因為她們沒有武器,也習慣了逆來順受。
那時,自己也沒有武器!
某一刻,芳菲口乾舌燥,憤怒的火焰幾乎要從頭頂上冒出來,就如當時,寧願用滾水把花澆死——寧願把自己燙死,也不讓弘文帝得逞!
“陛下,你高估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