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不出意料,只是笑笑,“敦煌公一問可見胸中抱負。”
李世民反倒愕然,“不知道房先生此言何解?”
房玄齡笑道:“若是旁人一問,當詢問對西京一戰有何看法。敦煌公徑直去問天下,顯然知道西京一戰勢在必得,已有掌控天下的念頭。”
李世民望了房玄齡良久,輕嘆道:“房先生果有大才。”
“若問天下大勢嗎?”房玄齡對於李世民的稱許不以為意,“眼下依我看來,數年後,天下當三分而立。孰能勝出,當看能否搶佔先機。”
“哪三分?”這次卻是長孫無忌忍不住的問。
“關隴、江南、河北山東三地。”房玄齡毫不猶豫說道。
李世民微蹙眉頭,“先生說此三地,都是爭亂最為頻繁之地,卻不知道三地霸主各為哪些?”
房玄齡沉吟道:“爭亂頻繁,多出豪傑。關隴四塞之地,舊閥多集中於此,薛舉、梁師都、劉武周和李軌哪個都是剽悍之輩,但這些人多無遠志,只圖雄霸一方,唐國公使仁義之舉,並不侷限太原四戰之地,南下圖謀關中進取中原,如今百姓歸附。若讓我看。關中霸主當屬唐公!”
李世民臉上閃過絲古怪,轉瞬歡欣道:“先生高見,分析透徹,家父若是知曉,定當奉為上賓。不知道河北、江南霸主又是哪個?這搶佔先機說的又是什麼?”
房玄齡沉聲道:“河北爭霸之人亦是不少,竇建德、王薄、孟海公、羅藝等均是不俗,加上山東群盜,高門參與。爭鬥慘烈不過稍遜關隴。只是王薄、孟海公亦是胸無大志。只圖自保,難謀發展。羅藝好氣鬥狠,心胸不寬,亦是難得百姓擁護,而竇建德廣施仁義,前段時日更是無聲無息地除去薛世雄,實力端是不容小窺,河北山東若出霸主,當是竇建德無疑。”
他說到這裡,李世民、長孫無忌互望一眼,都是緩緩點頭。
房玄齡又道:“至於江南嘛,那已經沒有什麼懸念,杜伏威、李子通、林士弘、張善安之流均為盜匪,只能說稱霸一方的梟雄,要想遠圖,絕無可能。江南華族無論如何也不會支援一方匪盜為主,杜伏威等這些人鼠目寸光,只想圖謀江都一帶,妄想割據稱王,憑河抗拒天下,卻不明白如今天下大勢已到了進則存,守則亡的地步,蕭布衣依據荊襄之地,有士族身份,沿江東掃,剷除群盜不過是時日問題。如今不過是大魚吃小魚之時,等天下三分,關隴舊閥、江南華族、山東高門各佔其一的時候,才是真正逐鹿之時。不過蕭布衣搶先一步,進攻中腹,如今和李密抗衡,有王世充牽制,若是東都一定,蕭布衣當聲威大振,到時候關隴、山東、河北等地就在他的下一步圖謀之中。”
李世民皺眉道:“李密雄才大略,佔據洛口倉,瓦崗現在足有近百萬之眾,難道先生並不看好他嗎?”
房玄齡淡然道:“敦煌公何必明知故問。”
李世民笑了起來,“世民愚鈍,還請房先生指教。”
房玄齡道:“我方才說這天下還是舊閥、華族、高門的天下,泥腿子流寇終究不成氣候。舊閥、華族、高門三者支援中李密不佔其一,眼下不過是苦苦支撐而已。想瓦崗盜匪不過燕雀,焉懂李密鴻鵠之志,征戰日久,蕭布衣只能更得民心,李密卻是漸失民心,蕭布衣只需按兵不動,這一減一漲之際,勝負已分。”
李世民長嘆一口氣,站起來深施一禮道:“房先生足不出戶,指點天下大勢,世民欽佩地五體投地。想當初諸葛武侯未出隆中,定安天下之計,房先生亦是指點江山,讓世民茅塞頓開。只是在房先生看來,若是天下三分,關隴、河北、江南誰將入主江山呢?”
房玄齡笑道:“當看誰取先機。”
“先機何在?”李世民急聲問。
房玄齡沉聲道:“蕭布衣佔天時,唐國公佔地利,竇建德勉強佔個人和。地利渾厚,日久爭霸,當顯奇效。只是如今蕭布衣勢強,鋒銳無人可抗,他若全力攻打某人。對手就算不被滅亡,定當損失慘重。眼下他與李密征戰,無暇分身,若我定策,唐國公當先和蕭布衣聯盟,爭取時間全力穩定關中。剷除異己,等關中安定之時,再和竇建德聯合,統戰黃河之北,到時候可聯手和蕭布衣抗衡。若除去蕭布衣,竇建德不足為懼。”
長孫無忌也是嘆息道:“常人不知今日之事,房先生早定下數年的戰略。此中大才讓我等望塵莫及。”
李世民點頭,“房先生所言正合我意,不過……竇建德眼下看起來並不強悍,可依房先生所言,此人竟是左右大局的關鍵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