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說事實,那就是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結果還是你幫了我,我應該謝你,至於你接不接受,我都無所謂。”紀廷說道。
莫鬱華看著他,“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說事實的話,我再告訴你一個。我遠比你想的更渴望、更需要留下來,只是我不屑於你以這種方式輸給我,下一次你不會這麼好運。”她的口氣還是直板生硬,紀廷卻在她說完後開始微笑,而他相信她亦然。
紀廷不得不承認自己欣賞莫鬱華這無趣外表下藏著豁達心性的女子,同樣的情境若易地而處之,他自問做不到她這樣。從此兩人雖然明裡暗裡都依舊是競爭對手,各自努力,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關係的慢慢改善,他們會相互討論醫案,交換彼此的心得和意見,偶爾也會一起到
醫院小飯堂用餐。誠如袁教授所言,莫鬱華算不上很有天分,但她後天的努力和勤勉完全可以彌補這一點,在專業上,她有一種不解決問題誓不罷手的死心眼,幾乎可以把所有女孩子逛街、打扮、交友的時間都投入到工作中去,光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人相信,她完全可以成為一名好的醫生。就連紀廷心裡也承認,如果最後能夠留下來的人是莫鬱華,他是完全心服口服的;而莫鬱華也漸漸改變了對紀廷這種出身良好,靠“關係”進入醫院,什麼都有了,所以什麼都不正的人的惡劣印象。
醫院裡,尤其是科室裡有不少的同事為他們越來越和諧的關係感到驚訝,偶爾也會打趣他們兩句,兩人都不是為這種事情計較的人,聽見了,也只是付之一笑。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是很微妙的,有些人,你完全可以欣賞他(她),但你永遠不會愛上他(她)。
這天,紀廷巡房完畢,正待回到休息室,經過病房的時候,聽到302房虛掩的門裡傳來嚶嚶的哭泣。302房的病人他有印象,是一個患闌尾炎的年輕女孩,貌似家境不錯,獨自住在一個單間裡,早上剛做完的手術。手術是由莫鬱華主刀,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整個手術完成得相當順利,又是微創的刀口,按理來說不至於有多痛苦,正常情況下幾天後她便可以出院,那這樣悲切的哭聲又是緣何而來?醫生的本能讓他試著推開掩著的門朝裡邊看了看,果然是那個女孩,猶穿著手術服在病床上哭泣,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一身白大褂的莫鬱華站在床邊,似乎在勸解著什麼,他只聽見,“……你的私事我真的不便多說,我只能告訴你,再這樣下去對傷口的恢復很不利,我勸你以身體為重,其餘的出院再說。”
看見紀廷推門進來,莫鬱華如蒙大赦,依舊朝著那女孩說道:“我說的話你也許聽不進去,紀醫生的話你應該相信吧?”說完幾步走到門口的紀廷身邊,背對那女孩,頭疼無比地用口型對紀廷說:“幫我哄哄她!”在他們科室裡,紀廷在女病號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是不可動搖的,不管男女老少,沒有人會討厭一個形象氣質俱佳,性格溫柔又有耐心的年輕男醫生,通常遇到難纏的女病號,同事們都央求他出馬,只要他站在那裡,用他特有的柔和語調耐心開導幾句,一般問題基本上都可以迎刃而解,解決不了的也都可以暫時安撫住。
所以領會了莫鬱華的暗示之後,紀廷隨即挑眉,做了個詢問的表情,莫鬱華繼續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跟男朋友分手了。”他當下瞭然,表情略帶為難,但末了還是換上笑容,朝病床走去。
約摸十來分鐘以後,他才揉著額角回到休息室,莫鬱華早在那裡等候,一見他返來,便問道:“怎麼樣?勸住了嗎?”
紀廷搖頭,“不知道,聽她話裡的意思應該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事情,不過總算是不哭了,也肯好好休息,我們作為醫生的職責也盡到了。”
“說得也是,謝謝。”莫鬱華順手給他遞了杯水。
紀廷接過水坐在椅子上,“也挺可憐的,剛做完手術,人還在醫院裡躺著,準備結婚的男朋友說分手就分手。”
“是呀,剛才她也哭著問我,是不是她哪裡不好,我真沒有辦法告訴她。有些話說出來又太殘忍,其實不愛就是不愛了,你縱有千般好也是沒有用的。”莫鬱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神色也沒來由地有些黯然。
“我想她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只不過感情是容不得自己選擇的,也正因為這樣才有這麼多的傷心人。”紀廷輕輕抿了口水,“只可惜醫生也治不了傷心……”
兩人聊了幾句,就各自填寫自己的值班日誌,不久,一個小護士驚慌失措地推門進來,“糟了,莫醫生,你302的病人剛才爬到頂樓天台上,說是要往下跳!你快去看看吧,主任和院長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