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教授話還沒來得及說,追到樓下,塗穎禕已經消失在雷雨閃電中……
高教授沮喪地回到房間,書桌上的人類基因組圖譜好似變成無數個精子和卵子浮游在房間裡,讓他感到窒息。他慨嘆,如果人類真的如這圖譜,精子和卵子動物般地結合也就罷了,可是卻偏偏賦予人以感情和理智。感情讓這個世界如此的複雜而痛苦,理智卻是人類與動物最大的區別,也就是大腦最晚進化的一個功能:抑制。這種功能在人類成為行為的主導。飢餓的動物見到食物、發情期的公牛見到母牛都會不顧一切地衝上去,但是人類都會控制自己。然而,人在精神錯亂的情況下,這種抑制功能也隨之紊亂了……
他靜靜地坐在房間裡,呆呆地看著窗外折騰得正凶的雷雨閃電,擔心著塗穎禕如此的精神狀態是否會出事。突然,他抓起了電話。
“喂,誰呀?”陳忱很不高興地抓起電話,“這麼晚了……”
“對不起,打擾您了,”高教授歉意地說,“我有點急事情找孟雪。”
陳忱把電話遞給身邊的才從實驗室攜著滿身風雨而歸的孟雪。
“你現在能看看塗穎禕在哪裡嗎?”儘管高教授盡力強壓焦急的情緒,但是孟雪還是聽得出來,她彈簧一樣坐了起來。“好,我這就給她打個電話。”
“喂,塗穎禕嗎?”孟雪問。
“什麼事情啊?”塗穎禕的聲音裡睡意朦朧,“這麼晚了,你都把我吵醒了……”
接著,電話裡傳來小孩子的哭泣聲音。
孟雪趕緊說道:“我沒什麼事情,快去哄孩子吧。”
說著,她掛了電話,抓起電話告訴高教授,塗穎禕在家裡,好像已經睡熟了。
“哎,孟雪,”陳忱的睡眠被驚得跑向天際,他半倚在床頭,說:“你們高教授和塗穎禕是不是有問題?”
雖然,孟雪也感到今晚的電話有點蹊蹺,但是,她還是說道:“你瞎猜什麼呀?”
“你也不想想,”陳忱道,“誰會半夜三更地找一個人?我才會半夜三更地找你,我們是什麼關係?”
“廢話!夫妻唄!”
孟雪很不耐煩陳忱的推測。把被子蒙過了頭,大睡,可是,她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第二天,孟雪早早地來到實驗室,把前幾天處理過的儀器都拿出來,準備做實驗。沒多久,塗穎禕也來了。
“你早!”孟雪道。
“你更早!”塗穎禕應酬道,然後,穿上實驗服,低著頭,好似認真地做實驗了。孟雪偷偷地看她,發現她的眼睛腫得像金魚泡,雖然施了許多胭脂,可是,還不能遮住眼皮底下水靈靈的充血,彷彿用手指輕輕一壓就會出水一樣。孟雪曉得昨夜她一定徹夜哭泣,哭,本身就是傷神傷身的事情,她一定會精疲力竭,這種狀態本不該來做實驗的。但是孟雪明白,塗穎禕同自己一樣,實驗前的處理工作已經完成。生物實驗就是這樣,有一定的時間限制,中途中斷或者延長時間都可能導致前功盡棄。她塗穎禕是不得已才來的。孟雪故意背對塗穎禕做實驗,她不願塗穎禕尷尬,盡全力表現和平常一樣。
突然,手機響了,孟雪去接,那電話卻掛了。剛把手機放下,一條黃色手機簡訊出現了……
又是方國豪發來的!孟雪心裡頓時湧過一陣刻骨銘心的痛楚,她不禁罵道:“徹頭徹尾的流氓!”立刻清除了這條讓人噁心的簡訊,關了手機。心裡拼命地重複著,做實驗,集中精力做實驗!可是,上海受辱那一幕始終縈繞在腦海裡……
將近九點鐘的時候,實驗室外的走廊裡傳來男人們說說笑笑的聲音。那聲音不用仔細分辨就知道是高教授的。塗穎禕的心隨著那聲音的抑揚而上下求索,愈是恐懼那聲音,那聲音卻在步步逼近,忽然沒了聲音……塗穎禕不敢朝門外看去,只能側耳聆聽——當初,就是這樣的一個聲音讓她為了人生的飛躍,下定決心舍下丈夫離開上海來馨城,可是如今……她呆呆地坐在實驗臺前,看著酒精燈跳動的火苗,那豔麗的黃色瞬間蔓延,像一個碩大的帷幕。突然,那裡藍天白雲,一架銀色飛機的舷梯上,自己緩緩上去,伸出手來,和地面上的親戚朋友揮手道別。然後那目光緊緊地鎖定飛機側身上那“America”、“England”、“France”,宛若一粒石子扔入水中,那些字型逐漸扭曲著、模糊著,消失得無影蹤跡了,呈現在眼前的是老公和一個女子在上海家中臥室的床上,顛鸞倒鳳,翻雲覆雨……而她像個無票的觀眾,痴呆呆地僵立地看著……忽然走廊裡一陣爽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