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長工還不如,耕牛沒有,農具破損,再加上家底幾乎都被榨乾了,哪怕免了歷年所欠皇莊的租子,只怕也只是緩過了一口氣。若是小的盡心些,今年的田租應該能收到七成,可那也得是先貸給他們種子。而就是這樣,年底大冷天恐怕也難熬得很。”
“我明白了。”
陳瀾只是短短說了這麼一句話,隨即就再也沒說一個字。然而,只一會兒,也不知道陳瑞是打哪兒聽說這裡有事,竟是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要是擱在平常,他自是看不得一個內院的閨閣千金管這種事,但如今老太太養病,深知利害的他也少許有了些服氣,也就把那勸諫的話吞進了肚子裡,張口卻說了另半截話。
“小姐。一大早小的去巡檢司的時候,那邊的正副巡檢還對小的打官腔,說什麼昨夜這些佃戶一夜未歸,有人傳言說是他們被咱們莊子上活活打死了,所以才會弄得佃戶們群情激昂。要不是小的連晉王都搬出來了,那些人怕還得推搪。”
陳瀾原本尚未完全下定決心,但此時聽了這麼一番話之後,她便知道,今次並不只是幫楊進周的忙,也不全是為了皇帝若有若無地示意,更是為了保住自己和陳衍唯一的財產。為了這個。舍眼前的一點蠅頭小利是值得的。因而,向陳瑞點點頭,又仔細再問了一會,她便示意人也留在屋子裡。
等屏風擺好,那些吃飽喝足的佃戶洗乾淨了臉和手,就一塊被帶了進來。儘管昨天傍晚時險些凍僵,但一晚上在暖和的屋子裡住著,又是好吃好喝,張莊頭更對他們暗示主家乃是天子信臣,這總算是打消了他們心中的驚懼,但依舊少不了懷疑。
這會兒一個個順從地跪在地上,六個人的腦袋都壓得低低的。儘管隔著一架屏風根本什麼都看不到,但他們可不希望因為什麼違了規矩挨一頓棒子。直到一個恬淡的聲音傳了出來,他們方才面面相覷了起來。只是,畢竟都只是問些家裡的小事瑣事,他們忖度也沒什麼要緊的,自是一一說了。漸漸地,他們就放鬆了下來,更何況那位屏風後頭的小姐似乎還通情達理得很,竟是讓他們站起身說話,如此一來,他們心中的疑慮又少了幾分。
瞧著一個個衣衫襤褸面色不好的佃戶們漸漸露出了笑容,陳瀾知道眼下差不多是時候了,便輕咳了一聲說:“我知道,昨天晚上你們在安園門外,固然有被人脅迫的成分,也有實在是過不下去的原因。所以,威逼你們家裡頭那些人,侯府自會遞條子給官府。所以你們大可放心。”
陳瀾這話說了那麼多,幾個人聽到的卻都是後半截,此時此刻,他們你眼看我眼,最後還是一個膽大的開口問道:“小姐說這話,不是誆我們的吧?”
“這莊子乃是皇上賜給我們姐弟的,我弟弟年紀還小,我說話自然有一句算一句!”
聽到這斬釘截鐵的話,一眾人頓時喜出望外。一下子全都跪在了地上,砰砰砰地連磕響頭,好一陣子方才歡歡喜喜地止住了。可等到他們聽到接下來的又一句話時,又一下子愣在了當場,甚至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在夢裡。
“之前張莊頭就報了上來,說是你們種子農具盡皆不足,家中過冬時不少口糧甚至是靠著糠皮野菜對付。而所欠錢糧,今早我已經命人去宮中天財庫查證,歷年租賦全是完清的,並無任何積欠,所以自然再沒有什麼欠租的道理。皇上寬仁,又怎會不體恤你們隨意加成?這皇莊加成是夏莊頭的陋規,他既然已經卸任,一應賬目就與我陽寧侯府無關,你們是侯府的佃戶,他臨走的時候不催討,如今再催討,便是於法無據。”
天財庫中的記錄是歷年租賦全清,這話是楊進周所說,因而陳瀾自然相信肯定是真的。但別人就不同了,聽見陳瀾說這話,陳瑞差點沒開口打斷,還是張莊頭知道點根底,在旁邊一把拉住了人,這才沒穿幫。只佃戶們就不同了,在呆呆愣愣許久之後,有的以頭碰地,有的則是喜極而泣,有的則是互相抱在一塊,場面一下子亂糟糟的。於是,當陳瀾開口說,宮中皇帝御賜莊田的時候,曾經教導陳家要寬仁待下,所以秉承皇帝的旨意,天安莊今年田租全免,下頭的六個人頓時陷入了一片狂喜之中。
“萬歲爺聖明!”
“小姐真是菩薩心腸!”
“有救了,這回真是有救了!”
儘管隔著屏風,只能從縫隙中隱隱約約看到外頭那幾個佃戶,但從那語無倫次之中,陳瀾仍是聽出了深深的歡喜,頓時輕輕舒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只要把這些人放出去,再叫陳瑞帶人跟著,須臾之間,這樣的訊息就會在所有佃戶中間傳開了來,謠言自然不攻自破。當然,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