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
早在那東西從窗簾中飛進來的時候,羅旭就敏捷地閃身讓開,甚至又直接撞開後頭的車簾跳了下來。此時此刻,他沒好氣地喝止了舉著火把要追上去的幾個小廝,疾步過去一把搶過了一個松脂火把,這才回轉了車邊,一把掀開車簾把頭探了進去。見掉在車廂角落裡的是一個紙團,他方才把火把交給了一旁的車伕,自己一步跨上車撿起了東西,直接在上頭展開了來。待到丟了裡頭包著的那顆石子,看清楚紙上墨跡淋漓的四個字,他頓時臉色陰得嚇人。
少管閒事
羅旭冷笑一聲,隨手把這紙又捏成了一團,這才面色沉靜地下了車。見幾個舉著火炬的門房滿臉不安,他便淡淡地擺擺手道:“不過是個吃飽了飯撐著的妄人,不用理會了。把車弄進去,明日再洗刷。還有,你們這些天日日值夜等候,也辛苦了……”
他說著就隨手丟了個銀角子給領頭的那人,微微一笑說:“拿著這個去大廚房,料想這時候還沒熄火,正好給你們這些值夜的打一頓牙祭”
“多謝大少爺”
在參差不齊的謝聲中,羅旭點點頭就進了大門。此時宜園早已是一片安靜,他那腳步聲踩在其中,反倒刺耳得磣人。然而,他卻彷彿根本沒注意這些,眉頭緊鎖在一塊,反反覆覆琢磨了許久,最後終於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惡人自有惡人磨……就算給淮王逃過這一關,他又不是一點辦法沒有倒是那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他如今想明白了。既是死了人,淮王這把柄無疑就落在了那支使救人的傢伙手裡。到時候,恐怕就是太祖爺留下的那個典故——萬般設計,只為火中取栗了
傍晚,宣大總督府。
自打在巡撫之後又設了總督之後,統轄宣府大同的宣大總督就向來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位子——原因很簡單,國朝以來對元蒙用兵極其頻繁,尤其是宣府前沿的興和開平,練兵似的騷擾就是一個可觀的數字。然而,此前那一場大戰再加上互市的關閉,讓宣府陡然之間安靜冷清了不少,就連宣大總督府也因為新添了一位鐵面的主人而變得門庭冷落。
而比一位鐵面主人更麻煩的情形,自然是這兒又住進了一位冷麵的客人。楊進周原本是不想宣揚的,奈何總兵定北侯衛真一個說漏了嘴,人人都知道已經飛黃騰達的他故地重遊,於是一個個紛紛到驛站求見。不勝其煩的他索性搬到了宣大總督府,這下子總算是消停了。換上便裝進進出出多次,又見了此前的不少袍澤戰友,他終於梳理出了頭緒。
此時此刻,將剛剛寫好的密奏用特質封蠟封口裝進了秘匣中,又鄭重其事地交給了信使帶走,他關上房門回來,方才看著案頭的那一封信出神。讓田姨差車馬行送信回鏡園的時候,他就料到多半是要經過那一關的,如今陳瀾這家書竟是透過官方的郵路送過來,足可見皇帝並未惱了他,想來也不至於惱了陳瀾,心頭這一塊大石頭總算能落地了。
坐下之後,他一把抄起旁邊的裁紙刀,三下五除二破開了封口,伸手一掏就覺察到裡頭足足有兩張信箋,微微一怔的同時,心裡不禁生出了幾分擔憂。待到展開來一看,他的眉頭才漸漸舒展了。
起頭自是說了家中一切都好,從母親的身體到她治家理事順遂,再到陳衍努力爭氣,總之是一片喜氣洋洋。可除此之外,陳瀾並沒有報喜不報憂,皇帝召見時的應答;因此前汝寧伯奪爵事,鏡園中汰換了一批滑胥的舊僕,又進了一批新人;汝寧伯太夫人來訪,說是請她回去主持家務,但為她婉拒……等到了第二張紙,那筆調方才陡然一轉,囑咐冷暖,囑咐起居,囑咐衣食,總而言之比之前更是絮絮叨叨,末了提的那一筆卻讓他原就不知不覺柔軟下來的心生出了一絲漣漪。
“兵器?玩器?珍禽?首飾?書畫?典籍?君之平安歸來,尤勝一切嘉物。然若攜妾所猜之物,則君輸一城矣。”
楊進周看得發怔,好半晌才掃了一眼案頭的那物事,忍不住伸手過去。待一層一層又檢視了一遍,他才放心地站起身,又信手把這兩張信箋裝回信封,鄭重其事地放好。只當走回臨窗的火炕時,他方才露出了微笑。
“這一回,應該能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
五更天的什剎海按理已經到了預備上朝的時候。儘管豪門夜宴常常是什剎海邊那一座座豪宅的習慣,但在如今這種節骨眼上,自是沒有人家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徹夜飲宴。而挑燈夜議密商情的則不在少數,再是達官顯貴,在如今這種節骨眼上就越不敢等閒視之。只鏡園如今男主人不在,論理不用雞鳴而起,可天還沒亮,後門就兩次傳來了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