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江氏也會告誡兩句的時候,卻不料迎來的卻是另一番話。
“全哥脾氣像他爹,方方正正不苟言笑,再加上家裡那番事情,所以人老成。小時候那會兒看是好事,可事到如今定型了,卻不免無趣了些。我是對他沒法子了,只希望你能讓他多笑笑,整天頂著那張臉人人敬而遠之,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滋味。”
“娘……”
這下子楊進周頓時有些尷尬了,張口叫了一聲,結果到了嘴邊的話卻被江氏犀利的一眼給瞪了回去:“不要死撐著,你是我兒子,有些話你不說,指量我就不知道?”
陳瀾見平素冷峻的楊進周被江氏說得臉上極其不自然,心下一轉,就知道知子莫若母,江氏這番話並不是空穴來風。於是,她便站起身來深深行了一禮,誠誠懇懇地說:“母親放心,今後我既是楊家的媳婦,一定會讓他多笑笑,家中多些歡聲笑語。”
“好,好這是我最想聽的一句話”
江氏身子微微前傾,伸手把陳瀾拉了過來,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她一番,眼神中滿是欣慰和放心,“時候不早了,換身行頭和全哥一塊去宮裡吧。這不是正旦冬至千秋節之類的朝賀,不用穿你昨日那身壓死人的禮服,略簡單一些就行了,如此也不至於太招搖……咳,料想你昨日戴過一次,今天也不會樂意戴著那壓死人的頭冠。”
陳瀾本就不打算再受一次昨天那罪,因而婆婆說話風趣,她自是笑吟吟地附和著點頭:“我正想和母親通融通融呢,昨天那鳳冠戴得我連脖子都幾乎直不起來,要是今天再戴著往宮裡走一回,只怕回來就得靠人揹著了。”
“就是讓人揹回來也無妨,這不是有全哥麼?”
婆媳倆一唱一和,一旁的楊進周看著這溫馨的一幕,不禁微微一笑。待到江氏又囑咐了他幾句,他這才站起身應了,隨即就和陳瀾一塊回了屋子。走在路上,他忍不住頻頻側頭看著身旁的妻子,見她只是低著頭,彷彿正專心致志數著地上的青磚,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嗯?”
“這甬道的路之前也不知道清理過多少遍,別說青苔,就連雜草也不會有,哪怕你穿著繡鞋走路也不至於滑倒,你看著地下做什麼?”
想想朱氏剛剛還說楊進周這張冷臉讓人敬而遠之,此時他卻狡猾得明知故問,陳瀾頓時氣結。正要答話,她突然意識到他剛剛有意在繡鞋兩個字上加重了音,不禁又是一愣,隨即輕哼一聲說:“我這不是在認路麼?別看我了,快走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感覺到他的大手緊緊地包裹著自己的柔荑,握了一握就放開了,又看到那邊月亮門有人進來,她再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跟著她回了屋子。待到換了一身大紅織錦繡金線牡丹的圓領通袖,罩上一件深青褙子出來,她就發現楊進周早已裝束一新在屋子裡等她。和從前那些衣衫不同,那竟是一件大紅紵絲的麒麟服
“是落馬河大捷之後皇上特賜的,昨天迎親就是這一身,今日進宮正好,平常從沒穿過。”
這是解釋說明麼?
陳瀾嘴角微微一挑,沒有多說什麼,便隨他一塊出了門。只和從前一人騎馬一人坐轎不同,她和他今次一同上了車,見他坐下之後最初還好,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馬車的顛簸,他卻露出了一幅極其不習慣的表情,她忍不住探究似的盯著他直看。
“要是騎馬,一路疾馳過去,頂多一刻鐘就到了。自打小時候有了一匹小馬,我就再沒坐過車,實在是不大習慣。”覺察到了陳瀾的目光,楊進周也不知道怎的就解釋了起來,旋即又看著她說道,“如今對女子的規矩看得重,出門車轎都是嚴嚴實實捂著,若是你喜歡,以後我可以在府裡教你騎馬。”
聽到楊進周前頭那半截,陳瀾原打算說馬車從皇牆北大街繞過去,大約至少兩刻鐘到三刻鐘,忍一忍就過去了,可聽到後頭這一截,她立時怔住了。如今的世道對女子約束極其嚴格,但相比歷史上對名節變態一般的重視,三寸金蓮甚至成為被無數人謳歌的物件,這個時代至少並不是完全不可忍受的。她知道他的體貼,可騎馬兩個字,仍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娘那時候離開京師定居宣府,爹就曾經在家裡教過娘騎馬,還教過娘幾手防身的劍術。一來是因為京師距離韃子太近,雖說從來不曾兵臨城下,可也不能不防。二來是因為人心難防,雖說男人應當保護妻兒家小,可萬一有料不到的時候,也總能多個防備。三來……這世上巾幗本就不遜鬚眉,比如說郡……咱們的乾孃。”說到這裡,楊進周不禁遲疑了一下,“我那時候送給你那柄短劍,你不會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