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輕飄飄的打紅了枝頭的杏花,像染了淚的胭脂紅,斜斜倚著檀木雕花的窗欞,旖旎的風姿,襯著皇城巍峨的華貴之氣。那坐在窗前的人兒,一身銀織青花的絲綢軟衫,長長的袖口處還沾了幾滴彩墨,像浮在水上的落花。
他下筆之處,極細膩,像在畫女子青黛色眉。他的確是在畫女子青黛色的眉,雖不在那女子絕色的容顏上,卻勝似在那女子絕色的容顏之上。但他手中的宣紙,縱然已是皇都最為細膩貴重的雪月宣,卻終究比不上那個女子最真實的肌膚,白希勝雪,吹彈可破。
他只見過她一眼,在那夏家別院外的匆匆一瞥,卻還是深深地將這驚世美貌刻在眼底,融在心裡,又瀉在筆下。每一筆,每一劃,他都畫的小心翼翼,如此執著,又如此呵護。他問過隨從,得知她的芳名,夏紫瑛。的確一襲紫衣嫋娜,宛如夢煙的女子,高貴雅緻卻並不清冷孤傲,難能可貴。
他段煦決心如此,今生非她不娶,若是為她孤獨終老,又有何妨。他一面思量她的模樣,一面清淺地笑開,筆下行雲流水卻筆筆精緻,那畫上的女子栩栩如生,彷彿便是真人立在他面前,芙蓉粉面,巧笑倩兮。就連鬢邊的一朵紅牡丹花,都是這樣風姿嫵媚,富麗絕豔的。
門被吱呀推開,那是一直傾慕著他的表妹雲念。雲念照顧他,比任何一個侍從更懂他,一直將他照拂得無微不至,久而久之竟無人可比雲唸了。然而,雲念終究是個女孩子家,也終究到了配婚的年紀,再如此與他宿在一處,終歸是不合宜的。
但云念自己卻不以為然,雲念端來了一盅參湯,雲唸的手捧著暈白瓷,彷彿便和這暈白瓷一般細膩光潔,本是一體。雲念自然也算得上絕代佳人,不說話的時候,靜靜地像瓷偶,彩色絲絛繞在身上,宛如瓷畫,只是太易碎了,經不得一丁點的震動。
雲念問段煦,道,“露華閣的禧妃又遣人來問了,說您應允她的那幅御花園賞菊圖可作好了。煦哥哥,您可是從去歲秋一直欠到了今春呢。雖說如今本朝第一畫師,您是當之無愧的,又佔著陛下恩遇,但她終歸是寵慣後宮,家勢聲大,得罪不得的。煦哥哥還是趁早作了那畫吧。”
段煦擱下筆,抬手拂了拂雲念半低著頭時落下的那一絲髮在眉梢上,輕輕替她攏到耳後,這動作柔得像一陣風,卻暖得燻紅了雲唸的半邊臉。段煦抿著唇輕輕的笑,眉眼像染了暮光,淡淡的亮,不太燙的感覺,他對著雲念道,“禧妃的畫,整個畫院裡的畫師為她畫的不下三十幅,還不夠麼?”
“禧妃娘娘心高氣傲,不是第一畫師作的,又豈會入眼呢。”雲念說著,已然舀滿了一羹碗的參湯端給段煦,眸光瞥見案上的畫,驚了一下。初次見這樣的女子,令人覺得什麼顏色彷彿都渲染不出的美,而她素來的自信那一瞬間便被剝落了,就連在禧妃面前,她也不至於如此。
“煦哥哥,這個女子是哪一位?你這些時日是在忙著畫她麼,陛下新寵?”雲念不禁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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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牽線
段煦一面將參湯喝罷了,一面低頭來又仔細地端詳著那幅畫,手指在畫紙角落裡摩挲,好似拽住了那女子飛揚的裙裾,也會覺得無比舒心。他慢慢地回答雲念道,“她不是宮中的女子,這樣的牢籠怎麼配她呢。她應該生在世外桃源,纖塵不染才好呢。”
段煦說著,笑意愈發深了,又道,“我畫她,不過一個時辰而已。有一種人輕易便可嵌入心扉,若是要畫,便是信手拈來。不是認真,而是怎麼畫,都不是手在畫,而是心在畫。”
雲念聞言扶在瓷盅上的手微微一僵,輕輕皺了皺眉,不再言語。
段煦其實看得出雲唸的失落,卻故意裝作不知道,將羹碗隨意擺在桌上,道,“這些事,往後你不必再做了。我拖了皇都裡最好的媒婆葉姑替你問了幾門親,有幾家的公子還是不錯的,你若得空去和葉姑聊聊才是正經。”
雲念緊緊抿著唇,低頭搗弄著雲煙絲裙上一塊佩玉花穗。
“怎麼,你還是不願意?”段煦問。
雲念甩過臉去,前幾日段煦送她的那隻玉燕步搖垂墜而下的小綠玉滴珠一晃一晃地打著溫婉的側髻,瑩瑩亮亮地襯著她的肌膚越發的白。然而,因為生著悶氣,又百里透著微微的粉,很是嬌俏。
雲念道,“談親這樣的事兒,怎麼敢煩勞煦哥哥。”
“你自幼便隨著我,舅父舅母去的早,我若不管,你還要等誰來管呢?”段煦說著,溫言相勸,依舊如慣常般抬手輕輕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