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要自己的“時”,不在“時”就是毒藥!有的病人在聽過女兒診脈後興奮地說:“你說得太對了,那你給我開方吃藥吧!”女兒拒絕開方:“如果你不能改變你的生活方式和脾氣,那麼吃藥就不是治病而是害你。你吃中藥時喝大酒,這藥起什麼樣作用?你服藥過程中發怒,氣血妄行,這藥會走哪一經?這和殺你有什麼區別?”
在中醫診斷中,“我”的成分很重,不僅強調醫生的“我”,也強調病人的“我”。這是西醫難以接受的。西醫的CT片中幾乎不含“我”的成分。於是,西醫的儀器和醫生之間的區別是不明顯的,醫生的個性色彩也是很淡的。我曾見過一個醫療官司,最後做鑑定時追究責任到一臺診斷儀器的質量上。我注意到,在心理治療中,醫生與病人是一對一,可即便是這樣,醫生也無“我”,也很難誘出病人的“我”,所以西方的心理治療效果並不理想。而中醫的個性色彩如此之濃。以至於一個老中醫離去,他的醫學也隨之消失。中國文化中的“我”無處不在。以至於中國人常常會覺得純客觀的闡述沒有多大意義。比如一個語文老師講作文《我的母親》,老師會認為純客觀的描述,把自己的母親寫得象別人的母親似的絕對是敗筆。這樣題目不過是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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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你要明寫母親而已,但你如果沒有透過寫你的母親從而把你這個人暗寫出來,把你的一棵赤子之心寫出來,那麼這篇作文就沒有意義。
(五十三)
我姥姥三十幾歲就死了,死於體力漸衰,沒什麼痛苦,就是無力,最後連呼吸的力量也沒有了,就死了。死的那天夜裡還對兩個姑婆說:“你們去睡一會吧,我頭半夜死不了,得是後半夜的事”。姥姥的死刺激了我母親學醫,母親跟我說,姥姥死時她才十幾歲,不懂醫,如果給我姥姥服用補養藥,我姥姥就不會死。在我母親死後,我意識到姥姥極可能也是死於心臟病。我母親的心臟一生都呈弱勢,她十七歲時不敢過馬路,因為隨時都能昏倒。這種與生俱來的弱怎麼是後天的藥能補的呢?因為我家三代單傳,體弱的母親在我奶的強烈要求下接連生了四個孩子。我身下的弟弟只比我小一歲,挨天的生日。這個跨“三年自然災害”和 “文革”的生育期,使母親生下我最小的弟弟後就倒下了,三年沒起來。現在想來,母親得的應該是類風溼病。全身疼痛,動彈不得,又趕上文革,父親逃跑,生死不明。母親躺在床上,給自己針灸,拔罐。有意思的是母親還用注射器給自己打些維生素類藥。三年後母親起來了,全身骨頭卻都變形了。十年後,母親死於心力衰竭。生我之後母親沒有奶,緊接著又是“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先天不足後天虧損的我在這一生中多次體驗瀕臨死亡的感覺。每當有傳染病流行時,母親就看著我發愁。母親分別讓我的三個弟弟都染上麻疹、水痘等病以獲得終生免疫力。卻不敢讓我患上這些病。她說我要是得了非死不可。母親給我吃一匙紫河車,我就躲過傳染病了。可母親又一直為我沒有獲得免疫力而憂慮。當中年的我心臟也越來越無力時,我知道我與我姥姥和我母親的心臟是同質的。後來,我也出現了我姥姥的症狀,越來越無力,不能起身活動,心臟不堪重負,疲勞至極,服藥效果甚微,我知道不是藥不好,不是治法不對,而是我的心臟連容納藥的力量也極為微弱了。寫《思考中醫》的作者劉力宏把這種情況比喻為極乾旱的土地不吸水,澆上的水不但不被吸納,反而流掉了。心臟的衰弱引發其它臟器功能衰退,骨刺叢生,行走不僅無力,更是困難。很明顯,我姥姥和我母親的路已擺在我面前了。
養病和治病都不是一條逃生之路,當年給我姥姥看病的醫生能不給開補藥嗎?我母親一生給自己吃藥,把她極弱的身體維持到了儘可能的長,可最終,無力的心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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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使她過早地離開了人世。當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還累得不得了時,我知道自己也逃不脫我姥姥和我母親的命運了。不懂醫學的我姥姥和懂醫學的我母親都走了同一條路,還有第三條路供我選擇嗎?我選擇了第三條路。我在郊外買了一塊土地,坐在這塊地上,有時是伏在這塊地上,從春到夏,到秋,到冬,我蓋了一所房子,房子蓋好了,我的心臟不再無力,骨刺消失,衰竭症狀得到扼止。
小時候不理解老年人為什麼喜歡曬太陽,現在知道,太陽,大地,春風一定含有賦予人生命力的作用,迴歸自然應是超越休養和治療的更大的醫學。可惜我姥姥和我母親畢竟隨人類整體偏離自然太久了,體會和意識不到這一點。為此,我懷疑我姥姥和我母親的心臟病歸根到底還是一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