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兒的成活率一直很高。過去的人,穿很寬鬆肥大的棉褲,母親讓把早產兒放在貼肚皮的位置,再用棉褲兜住,也都兜活了。美國的最新科技就發現這個?!
母親終其一生也沒有反對過西醫,但也從未動搖過中醫立場。在中醫受到衝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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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峻日子裡,好多中醫紛紛改學西醫,母親的一位師兄對她說,這是一場歷史淘汰,留存下來的中醫才是真正的精華。
好在中國人很有意思,有病了,就想“治到家”,用盡各種醫療手段。用盡西醫的,再用中醫,最後,有的還要用巫術。我認識的一個“大仙”就熟悉大醫院的各個病區和各病房的主治醫生。
好多病人所採用的方法往往是“綜合”治療,住著西醫院,用著中藥,身下還壓著符,家人可能還在到廟上去燒香……。這也是中國一大特色吧?當西醫用盡招數不見起色,家屬漸漸急燥時,有的西醫就會轉移其注意力,建議用些中藥。還不行時,在有些小地方,會提示你:“信點啥不?”還別說,這種綜合性治療效果還是不錯的,往往真還能起死回生,中國人不在一棵樹上吊死的靈活勁不服不行。
母親常在深更半夜被人接走,潛入醫院,給腦炎的病人敷藥,給中風的病人扎針,給要死的人診脈……。她自己沒覺得這行為與“大仙”有何不同之處。我以前認為這是母親的認識能力有限,這要是我,我肯定覺得屈辱,一定改行學西醫了。母親是個很單純的人,單純得清澈見底。她的思想全被病人佔滿了,不覺得半夜潛入醫院有什麼不好。
母親也上過西醫院校,受過系統的西醫培訓,西醫會的診治方法她也會,也明白。她也有很多轉學西醫的機會,但她總是微笑著搞她的中醫,不為壓力所動。母親的醫術讓人找不到攻擊她的口實,就是在她身邊的我和父親也不得不佩服她常能把被西醫宣判死刑的病人救過來。因為我在母親身邊,不管別人覺得母親如何神奇,我卻不覺得。小時的我只覺得西醫神奇。你瞧人家的透視,化驗,手術,那才叫醫術。可我也知道,西醫也有不行的地方。
經常有剛出生幾天的嬰兒被抱到母親這來,或抽,或燒,或要死,西醫面對這麼小的嬰兒,下不了刀,動不了鉗子,束手無策。母親拿一根細細的針灸針,扎扎手,扎扎腳,扎扎肚子,往嘴裡抹點藥,往頭上敷點藥,孩子就好了。
於是,我產生了一個偷奸取巧的想法,我想,西醫是可學的,學了就能會,中醫有點神乎其神,不好學,如果母親能把她的“絕技”傳給我,我不就可以在中醫上走捷徑了嗎?我把這想法跟母親說了,我想她會抓住我想學中醫這一機會,把她的畢生所學傳給我。可母親說:她寧可把她的本事帶進棺材,也不傳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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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母親拿出一疊書;差不多與我等身高,說讓我將這些書都背下來才肯教我本事。母親太不講究教學方法了,怎麼也得循循善誘才是呀。我那時正對當代科學有興趣,還牽掛著共產主義理論,如何接受得了陰陽五行呢?我想,現代科學一定能比陰陽五行提供更好的對應引數來進行更具包容性的推演。陰陽五行,是樸素的辯證唯物主義,是古人在沒有探測手段時所做的無奈的比擬方法,樸素是簡單的代名詞,現代科學完全可以替代舊理論。我想,誰也不會在X光片上看到肺的空洞時,還用陰陽五行去推演問題的所在。也不會在已確認了結核菌的情況下,不去用抗生素治療,而去平衡什麼陰陽。當時我堅信,隨著科學的飛速發展,中醫佔據的地盤會完全讓位給西醫,如果我用背下一疊古舊書的時間和精力去學習科學的話,將會有更大收穫。再說,我絕無在不研究透科學之前去搞陰陽五行之理。那時雖然還沒有發展就是硬道理之說,但我覺得科學發展能解決所有問題,應該全力推進科學發展。這疊書我也背了幾本,藥性,湯頭和辯證,我認為這就足夠了。可母親卻說我僅僅知道這些比什麼都不知道更糟糕。我之所以沒學中醫可能與我太理性有關。
文革前,有個年輕人病得要死了,母親救活了他,他覺得中醫很神奇,就跟著我母親學習。他是真聽話,把那一疊子書全背下來了。他聰明,能幹,要強,可他終其一生也沒有找到從醫之路。他後來做到一大國營廠的廠長。晚上回家,家中就坐滿等他診病的人。可他沒有處方權,他不是醫生,我曾聽他傾訴這一痛苦。我可不想做有醫生的本事,卻沒有醫生權利的人。我也沒有從醫途徑。我不想與那個廠長同一個下場。這可不象學個修電器什麼的,會修就可以開個修理部。當醫生光有本事不行,還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