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無奈、絕望……如此不堪一擊,幽蘭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可是對於這樣一個失去戰鬥力的人來說,殺他顯然是幫了他,不能讓他死,要讓他活著,活著受煎熬,活著受折磨,讓他也嚐嚐“失去”的滋味。
“還要嗎?還要我再給您盛一碗。”阿憶看著他的樣子像是很心疼。
“謝謝,不要了,我已經飽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碗,很紳士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都這樣了,還是忘不了他的教養。“人是鐵飯是鋼”這話真是沒錯,喝了兩碗粥,他的精神恢復了些,連呼吸也有力了,秦川沒理他,他自己說:“抱歉,這幾天沒空過來,爸爸……他住院了,白天我都在醫院,晚上在樓下,怕你們睡了就沒有來打攪……”
“最好不要來打攪,如果你不想她瘋掉的話。”秦川沒有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問及朱洪生為什麼住院,那個人住不住院跟他沒任何關係。
“她,她現在怎樣了?”他問起幽蘭的情況,問得很小心。秦川回答說,她在睡覺,
不睡就會死,她一清醒就想死。
“我可以見見她嗎?”
“不能!”
“明天她母親下葬……”
“下葬?葬在哪裡?”
“後華墓園。”
“那可是葬有錢人的地方,為什麼葬那裡?”
“我們家……去了的人都是葬在那裡。”
“她是你們家的人嗎?她是幽蘭家的人!”
“這是爸的意思……”
“隨你吧,到時候別怪幽蘭撬墳就是。”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當幽蘭得知朱家要把母親的骨灰葬到後華墓園後,咆哮如雷,從床上爬起來就往樓下跑。秦川好說歹說才讓她穿上衣服,已經深秋了,外面很冷。他載著她直奔墓園。這個墓園位於市郊,解放前是個亂墳崗,後來經過改造成了一個規模不小的正式墓園,由於這裡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正處在一個四面環水的山脈上,懂風水的人管這叫“龍脈”,所以葬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一塊巴掌大的墓地沒個七八萬是買不下來的,而位置好一點的都是十萬以上,甚至是幾十萬。最貴的一塊墓地就是朱家的,光買下墓地就花費八十幾萬,加上修築的費用耗資已經過百萬了,這個價錢可以在市區買好幾套商品房,所以當地老百姓都說活著的人還沒死了的人住得寬敞,什麼世道。
秦川帶幽蘭趕到墓地的時候,葬禮已經結束了,幽蘭的母親已經下葬,土都填上了,正準備往上面砌大理石板。參加葬禮的人不多,但看衣著就像是身份顯貴的人士,牧文和善平他們都在其中。朱洪生被人攙扶著,還拄起了柺杖,在風中顫巍巍,樣子的確像是剛出院。朱道楓一身黑西裝佇立在父親身邊,神色悽然,低著頭。
“住手!”幽蘭連滾帶爬地撲過去,衝開人群撲到了剛填上土的墳上,“媽媽,媽媽,我來了,媽媽……”
朱道楓看到幽蘭,趕緊上前去扶,“幽蘭……”
“你滾開!你,你憑什麼把我母親葬在這裡?憑什麼?”幽蘭掙扎著爬起來,一身都是土,人還沒站穩就揪住朱道楓的衣領,雙目噴火,恨不得將他燃成灰燼,“你們這些惡棍,囚了我母親十一年,現在又把她葬在你們家的墓地,你們是何居心,想讓她做鬼也不自由嗎?說!你們是何居心?!”
“她是我們家的人,當然應該葬在這裡!”
說這話的是朱洪生,幾天不見消瘦得駭人,拄著柺杖搖搖晃晃,可聲音還是一樣的洪亮如鍾,“她是我太太,是我們家的人,不葬在這葬在哪裡?”
一聽到這話幽蘭就鬆開朱道楓,把矛頭對準了朱洪生,指著他的鼻子說:“誰說她是你們家的人?我不承認!我從來就不承認!她早就失去了正常人的意識,你拐走她,一拐就是十幾年,走的時候是個活生生的人,回來幾天就成了一把灰,你……你這個劊子手,你的手上沾滿了我們谷家的血,你還有臉把我母親葬在這……”
“幽蘭,冷靜點。”朱道楓過去扶住她,因為她的身子在劇烈地搖晃,彷彿風一吹就會倒,可是卻遭到了她的激烈反抗,一把推開他,吼道,“你給我滾遠點,別碰我,你跟你父親一樣,都是劊子手!早知道一年前我就不該手下留情,饒了你一命,你該死!你死十次都不夠給我們家還債!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放下仇恨愛上你,老天爺都在報應我了,奪走了我的母親……”
朱道楓鬆開她,痛苦地看著她,這回要倒的是他了,“幽蘭,這是意外……”
他不說“意外”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