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挺直了身體,哽咽著說:
“我完蛋了,牧文,我活不了了,她已經毀滅了我全部的希望,從第一眼認出她開始,我就盡力在彌補,在表達,我不知道自己彌補什麼,就覺得我好像欠了她,必須不斷地給予和付出……其實我一直就有感覺,她留在我身邊的目的不單純,我寬容了她的‘目的’,忽略了她的‘別有用心’,心想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給她,可是我怎麼知道,她要的是我的命啊……”
“她為什麼要你的命?”
“因為,因為她就是十幾年前那個闖進梓園被狗咬傷的孩子,或者更遠一點,牧文,她就是那個撞死心慈的肇事司機的女兒,她是來尋仇的,十年前就埋伏在我身邊,我看不到她,她卻可以看到我,我觸控不到她,她卻可以出現在我身旁,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下手……”
“可是她手下留了情,”旁觀者清,牧文很直白地說,“如果她成心想殺你,你死了十次都不止……”
“我寧願被她殺死,也不願像現在這樣生不如死!”
“威廉,你就是這樣,你這個樣子我們誰也幫不了你。”
“誰也幫不了我,我的命運十年前就掌握在她手裡了。”
他這麼說,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既定的人生,他一個人掙扎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無法後退,只能前行,明知道前方等著他的是個死島,也要不顧一切地去尋覓,去抵達。現在他不就站在一個島上嗎?人生真是一盤玄妙的棋,原來他註定了要在這樣一個島上孤獨老去,就如當年那個孩子註定會在鮮血淋漓時看見他,從而隱匿十年來謀殺他一樣,這是他的命運,是他的他就必須承受。
回到梓園,一進門就感覺氣氛跟平常不一樣,傭人們進進出出,好像在搬什麼行李,管家也在指手畫腳。“先生,老爺回來了。”管家見朱道楓進門連忙走過來告訴他。
“是嗎?”朱道楓波瀾不驚,臉上看不出喜悅。儘管他和父親已有好幾年沒見面了。從小到大,父親對他而言只是個概念,特別是父母離異後,母親皈依佛門,他最親密的人就是奶媽,父親是一年到頭也難得見到幾回的,長大後他雲遊四方,父子之間就更少見面了,就是見面交流也僅限於生意上的事。這也許就是他們這種豪門所共有的通病吧,親情永遠比不上家族利益重要,尋常百姓家的親切溫馨對他們這種家庭而言永遠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就像鉅額財富是普通老百姓遙不可及的夢想一樣。原來上帝還是很公平的。
“爸,你回來了。”
當父親朱洪生從樓梯上走下來時,他禮節性地打了個招呼。
“是啊,我回來參加你葬禮的!”朱洪生臉色鐵青,一下來就衝他發難,“你連棺材都準備好了,遺像也掛著了,是要準備舉行葬禮嗎?”
顯然客廳的那副長了樹的棺材刺激了老爺子。
朱道楓不置可否,懶懶地回了句:“那是藝術……”
“混賬!有拿棺材搞藝術的嗎?你簡直想氣死我,是不是覺得我這輩子見少了棺材,想讓我開開眼?當年你哥哥和弟弟走的時候我還沒開夠眼嗎?!”朱洪生大聲怒喝,渾身發抖,一邊的管家和傭人也都停止了幹活,大氣不敢出。朱道楓倒無所謂,無動於衷地坐到了沙發上,臉也是繃著的。
朱洪生本來身子骨很硬朗,這會兒急火攻心支撐不住了,管家連忙將他扶到了沙發上,坐下好一會胸口還在劇烈起伏,看樣子確實被氣得不行。朱道楓隔著茶几冷冷地注視著自己的父親,六十出頭的人了,看上去只有五十多,身材略有發福卻更顯偉岸,雖然滿臉怒氣,可看上去還是很有力量的樣子,舉手投足間仍是氣度不凡,只見他喝了口茶,緩過來了,繼續數落兒子,“平常我都不怎麼管你,由著你折騰,沒想到你連棺材都折騰出來了……”
“你本來就沒管我,你什麼時候管過我?你跟我在一起的時間還沒有我和保姆、奶媽在一起的多!”朱道楓冷著臉,很不客氣地反擊。
“你是在責怪我?”
“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連棺材都敢擺出來給我看!”
“那是我的棺材。”
“我倒希望是我的棺材,你讓我直接躺進去算了,免得再次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朱洪生用力拍打著沙發扶手,表情很痛苦,“威廉,你縱然對我不滿,可一定要用這種方式來跟我對抗嗎?一定要這樣嗎?”
“爸,我們去書房談吧。”朱道楓冷冷地說。
“書房?”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