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推倒在地上,頭撞在石級上,流了一灘血。
剛好有兩個巡邏警員經過,立即召救護車把迪之送去醫院。
迪之躺在擔架上,我很害怕她會死,我沒想過除夕會在一輛救護車上度過,而我即將成為殺死好朋友的兇手。
急症室的醫生替迪之敷好傷口,醫生說,她只是皮外傷,我如釋重負。她喝酒太多,醫生要她留院一天觀察。我陪迪之上病房,心裡很內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哼!如果破了相我才不原諒你。”
“我讓你推一下報仇。”我說。
“我們兩人除夕要在醫院度過,還不夠可憐嗎?”她苦笑,“你不要走,留下陪我。”
我們一同睡在狹窄的床上,互相取暖。迪之很快睡著了,護士說,醫院不準留宿,我替迪之蓋好被,離開病房。經過護士的工作間,兩個年輕女護正在收聽電臺廣播,時鐘指著午夜十二時,唱片騎師說:“這首新歌的填詞人,特別要求我們在一九八八年的除夕播這首國語歌,他想送給一個人,祝她新年快樂。”
“要多少場煙雨,
才有這一場煙雨,
要多少次偶遇,
才有這一次偶遇?
我倆是故事裡的人物,
抑或有了我倆,才有故事?
這一切的故事,是因為
我的怯懦,你的愚痴?
千年的等待,難道只為了等待一次緣盡,一次仳離?難道這年代,
真是一個屬於翅膀和水生根的年代?能漂的都漂走,能飛的都遠逝,
只有思念和忘懷,只有無奈和無奈——“
歌由一位臺灣男歌手唱出,迂迴低沉,象我們的愛情,我身體發軟,蹲在地上,用雙手抱著自己的身體,才能冷靜下來。他已還我一首除夕之歌,我又還他什麼呢?
“這首歌很動聽啊,歌曲的名字是《煙雨》,今夜沒有煙雨。”女唱片騎師說。
“程韻。”
一個男人叫我,我抬頭看,是穿著白色醫生袍的徐起飛。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有朋友受了傷,我陪她入院,現在沒事了。”
“你打扮成這個樣子?我差點認不出你呢?”他望著我,有點陌生。
是的,我濃妝豔抹,穿黑色緊身裙,踏著高跟鞋,象個廉價的妓女,計程車高裡剪平頭裝的男人輕薄我們,也許不全是他的錯。
“我剛下班,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謝謝你。”
“嗯。那麼再見了。”他說。
“再見。”
我站起來,離開走廊。
“程韻。”他叫我。
“什麼事?”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我在醫院門外,截停一輛計程車,跟司機說:“去尖沙咀。”
林方文用歌把我召回去,他的呼喚,總是無法抵擋。我身上還有他的鑰匙,開門進去,魚缸裡的紙飛機依然在東京上空翱翔,一切沒有改變。
林方文站在陽臺上,回頭望我。
“新年快樂。”他說。
“新年快樂。”我說。
“我回來,是要把你從陽臺上推下去。”
他張開雙手說:“好的。”
我們在陽臺上等待天亮,一九八九年一月一日,我們依舊在一起,好象劫後重逢。
“你的鴨舌帽呢?”
“有一天晚上在這裡丟了。”他說。
“費安娜呢?”
“我就只見過她那一次。”他說。
“你是一個騙子,是一個很壞很壞的騙子。”
他抱著我:“不會再有下次。”
一月一日下午,我接迪之離開醫院。她撞穿頭,我卻跟林方文複合,她恨死我。
八九年的暑假,我畢業了,在一間規模宏大的實業集團的市場推广部找到一份工作。同年,光蕙也畢業,在一間代理買賣商鋪及辦公室的地產公司任營業主任。
樂姬在一間大銀行任職私人銀行顧問,她身邊不是公子,便是律師、總裁之類。
市場推广部就只有我一個職員,事無大小,都要我負責。一天,林方文來接我下班。他帶著我走過好幾條街道。
“我們要去哪裡?”我有點奇怪。
他走進一條橫街,街上泊了幾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