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輟唱,“珠城”的演出班子都不得不停下來。他們十分關注著被命運的不幸突然擊倒的鄧麗君。十天來,這些親人與友人都一刻不離地守候在富都酒店裡,靜候著鄧麗君的動靜。人們都希望鄧麗君能儘快從無邊的悲苦中解脫出來。現在,親友們真將鄧麗君盼了出來。自囚多日後的她,顯得病懨懨的,身體消瘦了一圈,面龐蒼白,兩隻漂亮的大眼睛因為眼窩的深凹越發顯得大了。
友人們都無聲地向她靠近,擁來。一個個默默地凝望著鄧麗君隱含憂戚和悲傷的大眸子,她們依次地走過來,與她緊緊地相握,然後再走過去。許多與鄧麗君相知甚深的女友,知道在這種時候用語言來安慰是無用的。鄧麗君心中的痛苦需要由她自己慢慢地來排解與消除。友人們所能給她的只能是目光深沉的鼓勵與匆匆一握間的感情交流。
“阿媽,我想跟您單獨地談一談。”當所有的朋友、同仁與歌壇小姐妹—一與鄧麗君相握以後,她來到了趙素桂的面前,說話的聲音變得沙啞。
所有的人都識趣地退去了。
鄧麗君的房間裡只剩下她與母親兩人時,母親為她輕輕地梳理那略顯蓬亂的髮辮。趙素桂望望憔悴的女兒心裡不禁泛起酸楚,她說:“阿麗,你有什麼話就說吧,現在只有媽媽和你在一起,有什麼苦水都倒出來吧!”
“不,我心裡沒有什麼苦了。如果有的話……也都哭出去了。”
鄧麗君悽然地一笑,抓住了趙素桂枯瘦的手說:“我現在想跟您商量的是,到底如何回絕到新加坡的演出合同?”
“到新加坡去演出?回絕……合同?”趙素桂在來香港以前顯然並不知道女兒將有到國外的演出計劃,所以她聽後感到很茫然。
鄧麗君喃喃地說:“阿媽,是這樣的。幾個月以前,新加坡的一家歌舞廳老闆經過幾位演藝界好朋友從中引薦,專程到香港來見我。他們準備在今年炎熱的季節過去後,邀請我去那裡演唱。因為那些朋友以前與我有很好的交情,就答應他們在珠城夜總會的演唱合同結束後,我去新加坡唱一個時期。可是現在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絕人家?”
趙素桂略一疊眉,便說:“阿麗,為什麼非要拒絕人家呢?既然已經簽訂了合同,就應該履行合約嘛。再說,人死如燈滅,你就是永遠不登臺了,朱堅再也不能復生了呀!”
鄧麗君愁腸百結,低下頭去心中無計。
趙素桂勸慰說:“我知道你是個很重感情的孩子,也知道朱堅在生前對你有許多的好處。你這樣為他停演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因為他在你心裡一時半時是無法抹去的。可是你總不能永遠地這樣哭下去,他死了,可你還要活下去。而且即便朱堅有知,他在九泉下也是希望你能繼續好好生活下去的。朱堅決不會同意你為他的死而停止唱歌,阿麗,你說是嗎?”
鄧麗君低頭不語。
趙素桂說:“阿麗,依我看你不但應該如期去新加坡,同時,你在珠城夜總會的演出合同也要履行。因為你不能僅僅為了死人而活著,你更應該為活人活著。你怎麼不看一看,你在酒店裡閉門10天,這段日子和你搭班的所有同事,幾乎全都呆在這家酒店裡。他們不唱歌就不會有任何的收入,這樣下去,又如何得了呀?阿麗,你是個很通情理的孩子,你不能這樣任性下去。你不為自己,就是為別的活著的人也得唱下去,活下去呀……”
鄧麗君想哭出來,但她咬了咬牙,忍住了。她的眼睛裡沒有淚滴,因為眼淚已經哭幹了……
“叮鈴鈴……”鄧麗君在燈影下淚珠潸然,當床頭那架電話機急劇地響起來時,方才意識到夜已深沉。四周靜悄悄的,她家的小樓內也沒有了聲音。趙素桂唯恐影響樓上的女兒休息,過早地讓家人安歇了。在這種時候,誰能將電話直接打進她的臥室裡來呢?鄧麗君的心裡頓時一熱,她知道只有他——林振發,才可能得到自己臥室裡的電話號碼。除此以外,她的家人肯定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神秘的送花人鄧麗君拿起聽筒,裡面果然是她十分熟悉的聲音——那種略帶幾分廣東口音的普通話,聽起來既親切又好聽:“鄧小姐,我這次到香港去,聽到了有關你的好訊息。那就是舊曆年以後,你將在香港的‘利舞臺’舉辦首次個人演唱會,這可是當真嗎?”
鄧麗君笑笑說:“是真的。林先生,自我出道以來無論是在臺北還是在香港,我都是為各個舞廳服務。個人的演唱會從來連想也不敢去想,這一次是經許多朋友的鼓勵,我才同意在‘利舞臺’專門搞一個我個人的演唱會,不知林先生對此有什麼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