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拉著劉老老的手說:“老老,您見的人多了,看看我還能活多久?”
“這個,二奶奶,您還年輕呢,又是吉人天相。”劉老老忙安慰鳳姐,卻也不由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兒。
鳳姐苦笑一下說:“老老,我本是最不信什麼因果報應的,賊大膽兒,昧心的事怕也幹過不少。這幾天一病,忽然害怕起來了。按說我這一輩子,什麼該見的也都見過了,什麼該吃的也都吃過了,就是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惜的。可是如果原來我造的孽,報應到了巧姐身上,可怎麼是好?”說著不住地咳嗽。
平兒急忙走過來給鳳姐捶背,鳳姐喘了一會兒氣說:“老老,您是厚道人,想必積了不少陰德,巧姐跟著您,能平安長大,我就是在十八層地獄裡,也是感激的。”說著又咳嗽起來。
劉老老一聽,這是在託孤啊,她聽書聽得多了,什麼周文王託孤姜子牙,劉玄德託孤白帝城,趙氏孤兒,到此時不覺得豪情萬丈,拍著鳳姐的手說:“好,只要二奶奶看得起我,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姐兒迴護周全。”
鳳姐笑著說:“好,我就知道老老是靠得住的。平兒,你帶巧姐和老老馬上出去吧,讓興兒叫輛車送她們回去。”
“這麼著急?”平兒奇怪地問,“巧姐的衣服還沒有準備呢。”
“衣服以後再說吧,”鳳姐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幾天心驚肉跳的,總覺得馬上就要出事兒似的。巧姐早一刻離開,我就早一刻踏實了。”
看著平兒和劉老老抱著巧姐匆匆離去,鳳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拿起手帕擦擦眼睛,只聽得賈芸和小紅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
小紅把參湯端到鳳姐面前,說道:“二奶奶,請喝。”
鳳姐接過碗,抿了一口,笑著說:“你們兩個聊得怎麼樣了?”
小紅馬上紅了臉,賈芸訕訕地說:“嬸子又開玩笑了,我們有什麼好聊的。”
鳳姐冷笑一聲說:“沒什麼好聊的?我問你們,上次你們兩個躲在柴房後面親嘴兒,可算怎麼回事呢?”
小紅和賈芸二人只嚇得面如土色,“咕咚”“咕咚”跪倒在了鳳姐面前。
鳳姐厲聲喝道:“小紅!我一直把你當親女兒看待,也答應過要給你尋一門好親事,你怎麼這樣自輕自賤呢?”
小紅咬著嘴唇,一句話也不說。
賈芸向前蹭了兩步,說:“嬸子,都是我不好,不關小紅的事,您要責罰就責罰我好了。”
鳳姐哼了一聲,從床下抽出一根板尺,用命令的口氣說道:“小紅,把手心伸出來!”
小紅乖乖地把手伸出來,手心向上。鳳姐把板尺舉得高高的,忽然又停住了,對賈芸說:“芸兒,你來打她,我就饒了你。”
賈芸猶猶豫豫地舉起了板子,一狠心,板子帶著風聲重重地落了下來。小紅一閉眼睛,只聽得”啪”的一聲響。她的手一哆嗦,可是,怎麼不疼呢?她睜開眼睛,只見賈芸的左手手心腫起了老高,已經變成了青紫色。原來賈芸沒有打她,卻打在了自己的手心上。
小紅又是心疼,又是感激,流著眼淚說:“二爺,您,您……”
賈芸咧著嘴勉強笑了一下,對鳳姐說:“嬸子,求您饒了小紅,怎麼懲罰我都沒關係。就是讓我當牛做馬,我也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鳳姐微微一笑道:“當牛做馬?這可是你說的?”
賈芸咬咬牙, 回答道:“ 是,嬸子,只要您饒了小紅,我就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鳳姐兩手一拍:“好!那我就命令你一輩子給小紅當牛做馬!”
“什麼?”小紅和賈芸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鳳姐呵呵一笑,說道:“我這輩子啊,歹毒的事兒幹得多了,現在忽然轉性了,想幹幾件好事了。”接著她拉起小紅的手,說道:“孩子,我說過要給你尋一門好親事,金山銀山不算好,公子王孫不算好,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芸兒雖然家裡貧寒一點兒,可是對你真心實意,我就打算把你嫁給他了。”
小紅和賈芸又驚又喜,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鳳姐開啟小箱子,拿出一張紙來,說道:“芸兒,小紅是家生女兒。這張紙上我已經蓋了圖章,給她贖了身。你現在就帶她走吧,趁我還在,她父母也不敢對你們的婚事說個不字。”
小紅和賈芸只是不住地給鳳姐磕頭。
正在這時候,平兒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來了好多的官兵,把前門都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