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個頭不很大的哺乳動物的肩上,這點大致不會有誤。我在腦海中推出幾種此類動物:鹿、羊、羚羊、馴鹿、驢……此外也許還有一些,但我已無從想起。
我決定暫且把頭骨放在電視機上。雖然不大雅觀,可又想不出其他位置。若是海明威,必定把它同壁爐上的大鹿頭並放在一起,而我這房間當然沒有什麼壁爐。別說壁爐,連地櫃也沒有,鞋櫃也沒有。因此除了電視機,再沒有可放這莫名其妙的頭骨的位置。
我把帽盒底所剩的填充物統統倒進垃圾袋,發現最下面有個同樣用報紙包著的細細長長的東西。開啟一看,原來是老人用來敲頭骨的不鏽鋼火筷。我拿在手裡端詳了半天,火筷與頭骨相反,沉甸甸的,且頗具威嚴,恰如威廉·富特文格勒指揮柏林愛樂樂團用的象牙指揮棒。
我情不自禁地拿著火筷站在電視機前,輕輕敲了敲動物頭骨的額頭部位。“咕”——一聲類似巨大鼻音的聲響。我本來預想的是“通”或“砰”那樣硬物相撞之聲,因此可以說頗感意外,但畢竟不便因此而說三道四。既然作為現實問題發出的是如此聲響,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一來聲音不至於因說三道四而出現變化,二來縱使出現變化也不會帶來整個情況的轉變。
頭骨看得厭了敲得煩了,我便離開電視機在床沿坐下,把電話機放在膝頭,撥動“組織”正式代理人的電話號碼,以確認工作日程。負責我的人接起電話,說四天後有一項任務,問我有無問題。我說沒有,為確保日後萬無一失,我很想向他強調使用“模糊”的正當世。但考慮到說來話長,只好作罷。反正檔案正確無誤,報酬也夠可觀。而且老人說過未曾透過代理人,沒有必要弄出節外生枝的事來。
況且從個人角度我不大喜歡負責我的這個人。此君30光景,瘦瘦高高,總以為自己無所不知。我可不願意使自己陷入必須同這等人物交涉棘手事的境地,除非萬不得已。
三言兩語商談完事務性工作,我放下電話,坐在客廳沙發上開啟一罐啤酒,放錄影帶看漢弗裡·勃格特的《基·拉戈》。我非常喜歡裡邊的勞倫·巴克爾。《數點一二三》裡的巴克爾固然不壞,但我覺得《基·拉戈》中的她似乎多了一種其他作品所見不到的特殊氣質。為了弄清到底是怎樣的氣質,我不知看了多少遍,但終究未得出正確答案。或許類似一種為將人這一存在簡單化所需要的寓言性。我無法斷言。
老實看錄影的時間裡,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電視機上的動物頭骨上面。這麼著,我再也不能如平時那樣聚精會神地盯視畫面,在哈里肯出場時關掉錄影,轉而邊喝啤酒邊愣愣地看電視機上的頭骨。凝眸之間,我發覺對那頭骨似乎有點印象。可又全然想不出究竟是怎樣一種印象。我從抽屜掏出T恤,把頭骨整個罩起,繼續看《基·拉戈》。這才總算得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勞倫·巴克爾身上。
11點,我走出公寓,在車站附近的超級商場隨手買了些食品,又去酒店買了紅葡萄酒、汽水和橘汁。接著在洗衣店取了一件上衣和兩件襯衫,在文具店買了圓珠筆、信封和信箋,在雜貨店買了紋路最細的磨石。還到書店買了兩本雜誌,在電氣品店買了燈泡和盒式磁帶,在照相館買了立拍立現式照相機用的膠捲,順路進唱片店買了幾張唱片。結果我這輛小型車的後座給購物袋堆得滿滿的。大概我天生喜歡購物吧。偶爾上街一次,每次都像11月的松鼠買一大堆零零碎碎的物品。
就拿我這輛車來說,也是百分之百的購物車。所以買車,就是因為購物太多拿不過來。當時我抱著購物袋,走進剛好撞見的舊車出售場,發現車的種類實在令人眼花鏡亂。我不大喜歡車,加之不懂行,便說什麼樣的無所謂,只想要一輛不是很大的。
接待我的中年男子為便於決定車種,拿出了很多樣本給我看。我告訴他自己沒心思看什麼樣本,我需要的純屬購物車,既不跑高速公路,又不拉女孩子兜風,更不為全家旅行之用。既不需要高效引擎,又無需空調無需隨車音響無需天窗。要的只是轉彎靈活、少排廢氣、噪音不大、故障不多、足可信賴、效能良好的小型車。顏色以深藍色為最佳。
他推薦的是一輛黃色小型國產車。顏色誠然不甚理想,但坐上一試效能不壞,轉彎也相當敏捷。設計簡練毫無多餘裝置這點也適合我的口味,而且由於車型舊,價格也便宜。
“車這東西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中年推銷員說道,“不客氣地說,人們頭腦都有點神經兮兮。”
我說我也有同感。
這樣,搞到手一輛購物專用車。很少用於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