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藥的作用下,恐怕要睡上好一會。
就算華澤元的情況特殊,也只是二十分鐘便能結束。那意味著,整個過程中,他必須有條不紊、馬不停蹄對各個步驟準確操作。
點滴準備就緒,李先扯了扯消毒手套,拾起一旁的手術刀,在無影燈的協助下,開始擴宮,侵入。
其實這一切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到底還是要看醫生細心和熟練的程度。等孩子拿掉後,男人醒來,發現累贅不再,一定會覺得海闊天空,心情愉快。
只是沒料到,對他來說十拿九穩的手術還沒進行到一半,各種異常便接踵而來。
先是本失去意識的男人發出一聲他懷疑幻聽了的呻吟,畢竟他用在對方身上的麻藥是最好也是最專業的一種,由他親自提煉並且反覆確認了的。而且也有過豐富的臨床實驗,絕對萬無一失,不會因為體質不同而有所差池。
華澤元雖沒完全轉醒,但一眼就能看出來他仍留有知覺,隨著表情越發痛苦,李先判斷他可能感到一些異常的疼痛。在安全範疇裡,他不得不對男人身體裡的麻藥量進行補充。只是沒想到竟然起了反作用,病人不但沒平靜下來,反倒進入即將醒來的意識掙扎狀態。
他現在沒有時間去確定發生這種異常的具體原因,而且也不想在自己一帆風順的職業生涯裡留下一道功虧一簣的陰影。再說男人體內的藥劑也許是發揮得緩慢罷了,根本無法存在不脛而走的可能性。再者他不想放過這次機會,錯過了這一次,也許下一次便遙遙無期,這種事說不準,長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不痛,華澤元根本沒義務要去承擔肖騰所種下的惡果,不然也太折殺自己了。
故此他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將其擺平。就算自己一意孤行導致男人留下後遺症,他大不了負責到底,畢竟這個最為關鍵的時刻優柔寡斷不得。不然他怕他們兩人都會遺憾終生。
可惜在他只差一步就能成功除去那條小生命,華澤元竟然睜開了眼睛。也許是這樣的情況非常詭異,縱然李先的心臟有很好的承受力,能夠視而無睹地進行下去,可男人不知何時抓住他並狠狠拽緊的手指,讓他的大腦有一秒鐘當機。就是這一秒鐘,華澤元微弱的抗議變作強大的阻止。
“不要……”男人張開嘴,儘管聲音很小,卻包含太多情緒。和他手術前的樣子大相庭徑,簡直有種被鬼附身的嫌疑。
李先馬上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觸發了對方的潛意識。在大量麻醉藥的禁錮下,很少有人能夠保持清醒,即使有個別例外的,也無任何辨別能力。或許他的舉動是否因為大腦皮層受到了一種不能用科學來解釋的刺激?一連串問題在他心中劃過,甚至還來不及理清,便被眼前的一幕駭得瞠目結舌。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男人的身體竟然搖搖晃晃地撐了起來,雖然整個人顯得極度虛弱,但抓著他始終不肯放開的手卻格外有力。佈滿冷汗的臉是從未有過的扭曲,那始終無法對準他的視線充斥著可怕的執念,彷彿來自地獄十八層的陰戾。
李先這才意識到自己太急於求成了。只怪他被男人強悍的外表所迷惑,說不定對方只是不削於為這小小的手術而軟弱,實質上他深深地恐懼著。縱然自己交代完全了人流前的禁忌,卻毫未在乎那潛在的殺手──病人的心理因素。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別的理由來解釋擺在面前的漏洞了。
“馬上就好了。”李先掰開妨礙自己的手指,將他按下去,輕言細語,展示著他能夠讓人安定的特有的魔力,“再堅持一會。”
“李先……不要……”華澤元斷斷續續的呻吟裡滿是哀求,努力凝聚著渙散的眼神,縮緊疲軟的肌肉,好幾次想要坐起來都力不從心地倒回去,手指慌亂地手術檯上摸索,彷彿苦苦尋著一絲生機,哪怕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不要傷害他……”
而李先先是錯愕,接著便了然了。不禁嘲笑自己又一次錯得離譜。他原以為男人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排斥外來的碰觸,沒想到他看到的是一個母親的本能。其實他心底深處捨不得這個孩子,想留住他只是無奈現實的壓力和肖騰的薄情。或許他以為自己能夠克服失去胎兒的恐懼,但到了真正離別的時刻又覺得是如此地難分難捨。他對肖騰的感情始終說不出口,但對孩子的眷戀是遠遠不能被自我安慰所撫平的。
他懂,他都懂,縱然孩子是上天賜給男人最珍貴的禮物,但這血肉相連的痛只會讓他更辛苦,他不希望華澤元越活越不像自己,越活越見不得光明。所以今天,就由他來把關,來決斷。
李先俯身,想了想,然後在男人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