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我自他手底抽回手,漠然站起身來。
“小姐。”他捨不得:“你是不是要走了?我能送你回家麼?”
“家?”我聽得刺耳,忍不住冷笑一聲:“我沒有家的,我…,我是一支鬼。”
他一呆,“鬼?”馬上又笑出聲來:“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神妖鬼怪是迷信思想的產物,你的年紀這麼輕,可千萬別輕信這種封建流毒。”
這次轉而輪到我怔住,他的話可真奇怪,我實在聽不大懂?
我只是懶得和他辯白理論:“既然你醒了,就離開這裡吧。”我站起來準備走,反正到了明天,那個沒死計程車兵會把一切經過說出來,真相必將大白於天下。
“慢。”他卻不肯放開,起身追我:“小姐,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告訴我,改天,我一定登門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他箭步上來,把手按向我肩頭:“請你,請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身體一動,腳下滑步,迅速地躲開,他的手搭了個空。
“啊。”他吃驚:“好快的動作。”
“不是我的動作快。”隔著幾步的距離,我冷冷回頭看他:“我並非是你的同類,我與鬼一樣,也沒有什麼區別。”
“別這樣說。”他想也不想,立刻搖頭:“我明白了,原來你是個身懷絕技的世外高人,好厲害的輕功,怪不得你能把我從那四個士兵手裡救出來。”
“小姐。”他又踏上一步,聲音裡有一絲抱怨:“我沒有任何不良的企圖,只是很想知道你的名字,請不要再用鬼怪的謊話來推搪,我是永遠不會相信的。”
黑暗中,他神色堅決,牢牢盯住我,眼底充滿誠意。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自信執著的人,倒叫我一時沒了辦法,
我瞪著他,半天,終於,鬆了口:“我叫朱姬。”
“多麼別緻的名字。”他歡喜地贊:“果然配得起你這樣的美麗。”
哪個女孩子不喜歡聽到別人稱讚自己的容貌,縱然已經不是人,縱然我也不算得是一隻鬼,不知不覺,我的嘴角微微的在向上翹。
他乘機走過來,這次,我沒有躲開,讓他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小姐,請允許我送你回家。”他柔聲說:“雖然你是有本事的人,也許我不能保護你,可是,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這份心意。”
我被他求得漸漸心軟,抬起頭來,滿目都是他的濃眉大眼,年輕而英姿勃勃,臉上真摯的微笑,有些歡喜又有些擔憂。他在等我點頭。
也許,他真的與眾不同。
我冰冷胸膛裡沉睡著死於十六歲時的心,經過了千萬個夜晚的孤寂安靜,此刻,它似乎在微弱的跳動,重又生溫。
然而我總算還存留著理智,我說:“請讓我走。”
每一個開始都是這樣濃情蜜意,他們總是不斷的微笑和凝視,懇求著一次小小的點頭,一瞥無意的溫柔,可惜,最後又總要反目成仇,人的臉向來最變化多端,若不是親身經歷,怎麼會料到那些可愛的微笑同冷漠的怒視總是出自於同一個人的面孔。
我只是怕了,不願深究。
我將他搭在肩上的手拂了開。
“天。”他立刻拉住我的手不放:“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涼,是不是病了?”
“沒有病。我一直如此。”
“那便是一種天生的虛症。”他肯定的說:“我們可以到大夫那裡配點補藥,正好;我認識個非常優秀的西醫。”
他總有對策,面對問題侃侃若世上沒有艱辛,他又什麼都知道,哪怕我曉得他並不是這麼的博學,在他的堅決果斷籠罩下,錯覺懷疑暗魅般會得叢生自長。
“我不用你送我。”唯剩下這一句話,我始終堅定如一。
“你還是不相信我。”他笑了:“那麼我就不再勉強,只是,能否與我訂一個約會,明天晚上我會把那些補藥帶來,就算是酬謝你今晚的伸手相救。”
“我…。”
不容我再說什麼,他已伸手捂在我唇上,蜻蜓點水似的一觸:“小姐,請你千萬不要再說一個不字。”
我沉默,果然沒有再說一個字,試問女人們如何能拒絕得了這樣一個少年熱切的男人,而我更不能,拒絕這樣一個孤獨了長久後得到的機會。
也許明天他依舊會發怒,如傑般冷酷,似章巖一樣的不屑,可是,我已漸漸明白,這幕幕繽紛魑魅的際遇離合,不過是我的夙命,我知道,我是永遠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