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打去。真打的巧妙極了,剛剛將兩隻飯碗打翻,覆在桌上,並不曾打破半點,連碗中的飯都不曾散落地下。只嚇得同桌的人都立起來,望著趙五發怔。趙五早已收回了流星,又待向座上的人打去。店裡的人方注意這一對斗大的握星,驚的連忙搖手,喊道:“打不得,打不得!你不過是要討餞,我們拿錢給你便了。”趙五聽了這話,雖不再用流星對人打去,但仍不住的舞出許多花樣。只見那個流星忽上忽下,忽前忽後,忽遠忽近,舞得十分好看。街上過路的人,無不停步觀看。
湊巧這店裡的老闆,就是靠近長沙鄉下的一個紳士,平常因舞龍賽不過長沙人,心中早巳惱恨,多時蓄意要覓一個有驚人武藝的好漢,來舞尤前的紅球。無奈到處留心物色,總是遇不著當意的人。這回看見趙五舞雙流星,不覺觸動了新正拜龍的事。暗想有這種舞流星的本領,若到鄉下去舞龍珠,料長沙人決沒有趕得上的。好在於今已是十月底了,不過一個月後就是新年,我何不與這人商量,留他在此過年?明年正月初間我帶他下鄉去,教他當舞龍珠的人,豈不可以報復歷年的仇恨?想罷,即放下飯不吃了,迎上前,對趙五拱手,請問姓名。趙五見這老闆溫和有禮,忙收了流星,也拱手將姓氏說了。偏巧這老闆也姓趙,聽了喜笑道:“你我竟是本家!兄弟在這裡開店多年,江湖上賣藝餬口的人,從此地來來往往的,兄弟跟中所見的,也不少了,從來不曾見過有象老兄這般本領的,實在難得,實在令人欽佩。兄弟想委屈老兄到裡面坐談一臺,不知老兄可肯賞光?”趙五想不到有人這般優待他,豈有拒絕之理?當即被趙老闆邀進了裡面客室,分賓主坐定。趙老闆開口問道:“老兄因何貴幹到敝處來的?”趙五道:“兄弟出門訪友,到處為家已有數年了,並沒有什麼謀幹的事。”趙老闆又問道:“老兄打算回山東原籍過年嗎?”趙五帶笑,說道:“說一句老實不欺瞞本家的話,我們在外求人幫助盤纏回家,是照例的說法,並非真個要歸家短少了路費。兄弟特地來貴處訪友,尚不曾訪著一個好漢,暫時並不打算就回山東。”
趙老闆問道:“不打算回山東,卻打算到那裡去呢?”趙五道:“這倒沒有一定。因為昨日方到湘陰縣來,若是在此地相安,等到過了年再往別處去也說不定。”趙老闆喜得脫口而出的說道:“能在此地過了年再去,是再好沒有的了。”隨即將鄉間新年舞龍燈,與長沙人爭勝的話,及想請趙五舞龍珠的意思說了一遍。趙五聽了,躊躇不肯答應。趙老闆猜他不肯答應的原因,必是覺得於他自己沒有利益,遂接著說道:“我們鄉下舞龍燈,所到的人家照例得送酒菜油燭錢。這筆款子總計起來,也有二三百串。平日得了這筆款子,除卻一切開銷外,餘錢就存做公款,老兄若肯答應幫忙,餘錢便送給老兄作酬勞之費。不知老兄的意下何如?”趙五這才開了笑顏,連說:“銀錢是小事,倒不在乎,只是從現在到明年正月,還有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的居處飲食,須煩本家照料。”趙老闆忙說:“這自然是我的事。”趙老闆既和趙五說妥了,便特地邀集鄉間經理每年舞龍燈的人,聚會討論請趙五的事。一般人都因乎日受了長沙人的氣,沒有一個不贊成趙老闆的辦法,並情願在地方公款內提出些錢來,供養趙五。趙五的酒量最大,湘陰人想他替一般人出氣,不惜卑詞厚幣,以求得趙五的歡心。趙五每飲輒醉,醉後就舞流星。趙五的年紀不過三十歲,酒之外並喜嫖窯子,湘陰人也只得拿出錢來,給趙五充夜度資。
喜得為時不久,轉眼就到了新年。趙老闆帶著趙五下鄉,拿出平日舞的紅球給趙五看。趙五看了,搖頭道:“這東西舞起來有什麼好看?不如索性用我的兩個流星,用紅綢包裹起來,舞時倒還好看。”一般人聽了,更加歡喜,召集舞龍的人,練習了幾日。有了這們一對特別的龍珠舞起來,果然分外精采。從十二日起,趙五便手舞雙流星,率著這條經過特別訓練的龍燈出發,向長沙地界舞去。長沙地方舞龍的人,看了這種特別的龍珠,知道是有意請來圖報復的。就是平日以善舞龍珠自豪的人,也自料不是趙五的對手。既是明知賽不過,遂大家議定:這年不舞龍燈,免得受湘陰人的羞辱。以為投入與他們比賽,一方面鼓不起興來,自非罷休不可。不料湘陰人見佔了上風,那裡肯就此罷手呢?
舊例:各人家對待龍燈,本境的無不迎接。舞龍燈的也無須通知,挨家拜去就是了。外境的謂之客燈,便有接有不接,聽各人家自便。客燈得先事派人通知,這家答應接燈,舞龍燈的方可進去。辦酒菜接待客燈的極少,因為客燈多是不認識的人,平日沒有感情,用不著費酒菜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