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才這們著急。帳房恐怕再往下去還不起房飯錢,便走來對魏壯猷說道:“客人既手邊不寬展,不能和往日那般應酬了,還要這們多房間幹甚麼呢?下面有小些兒的房間,請客人騰出這一進房屋給我,好讓旁的客人來住。”魏壯猷心裡正因訪不著盜金的人非常焦躁,聽了帳房的話,只氣得指著帳房火罵了一頓。帳房以為魏壯猷窮了,是不敢生氣的,想不到還敢罵人。究竟摸不著魏壯猷的根底,不敢認真得罪,只好咕都著嘴,退了出來。魏壯猷心裡一煩悶,便幾日不出門,貧與病相連,竟悶出一身病來了。練過工夫的壯年人,不生病則已,生病就十分沉重。
魏壯猷到各處遊歷,舉動極盡豪華,然從來不曾帶過當差的。在平時不生病,沒有當差的,不覺著不便,此時病得不能起床了,偏巧沒有錢,又和帳房翻了臉,客棧裡的茶房都不聽呼喚起來,便分外感覺得痛苦了。連病了三日,水米不曾沾唇。客棧裡的人,都以為魏壯猷是個不務正的紈絝子弟,不足憐惜。
這時卻激動了一個正直商人,慨然跑到魏壯猷房裡來探看,並替魏壯猷延醫診治。這個人是誰呢?是在成都做鹽生意的,姓劉名晉卿,這時年紀已有五十多歲了。在成都開了三十年鹽號,近來因虧折了本錢,打算將鹽號盤頂給人。只因劉晉卿所開的鹽號規模太大,成都的商人多知道這鹽號的底細,不肯多出頂價。劉晉卿嘔氣不過,帶了些盤纏,特地到重慶來覓盤頂的主兒。湊巧不先不後的與魏壯猷同這一日到高升棧。兩個月來,魏壯猷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他自己是一個謹慎商人,心裡也不以魏壯猷的舉動為然。不過見魏壯猷一旦貧病得沒人睬理了,覺得這種豪華公子不知道一些人情世故,拿銀錢看得泥沙不如的使用,一朝用光了,就立時病死也沒人來踩理,很是可憐。遂袖了二十兩銀子,走到魏壯猷房裡來,殷勤慰問病勢怎樣。
魏壯猷不曾害過大病,此時在這種境遇當中,病得不能起床,使他一身全副本領一些兒不能施展,才真有些著急起來。幾次打算教茶房去延醫來診視,無奈茶房受了帳房的囑咐,聽憑魏壯猷叫破了喉嚨,也只當沒聽見。魏壯猷正在急得無可如何的時候,恰好劉晉卿前來問病。魏壯猷看了劉晉卿這副慈善面目和殷勤的態度,心裡就舒暢了許多,就枕邊對劉晉卿點頭道謝。劉晉卿拿出二十兩銀子,放在床頭,說道:“我是出門人,沒有多大的力量,因見閣下現在手中好像窮迫的樣子,恐醫藥不便。我同在這裡作客,不忍坐視。閣下想必是席豐履厚慣了的人,不知道人情冷暖。我雖不知道閣下的家業,然看閣下兩月來的舉動,可知尊府必是很富厚的。我此時去替閣下請個好醫生來,閣下將病養好了,就趕緊回府去。世道崎嶇,家中富裕的人,犯不著出門受苦。”在劉晉卿說這番話,自以為是老於世故的金石之言,魏壯猷只微微的笑著點頭。
劉晉卿一片熱誠,親去請了個醫生來,給魏壯猷診視了,開了藥方。也是劉晉卿親去買了藥來,煎給魏壯猷服了,外感的病,來得急,也去得快。服藥下去後,只過了一夜,魏壯猷便能起床,如平時一般行走了。
因已有幾日不曾出外探訪偷金子的人,心裡實在放不下。這日覺得自己的病已經好了,正思量應如何方能訪得出偷金子的人來,忽然從窗眼裡飄進一片枯黃的樹葉來,落在魏壯猷面前。魏壯猷原是一個心思極細密的人,一見這樹葉飄進房來,心裡不由得就是一驚。暗想;此時的天氣,正在春夏之交,那來的這種枯黃樹葉?並且微風不動,樹葉又如何能從天空飄到這房裡來?隨手拾起這片樹葉看時,一望就可認得出是已乾枯了許久的,有巴掌大小,卻認不出是甚麼樹葉。又想這客棧四周都是房屋,自從發覺失了金子以後,我都勘察得仔細,百步以內,可斷定沒有高出屋頂的樹木。既沒有樹木,也就可以斷定這葉不是從樹枝上被風颳到這裡來的了。不是風颳來的,然則是誰送來的呢?魏壯猷是這們一推求,更覺得這樹葉來得希奇。剛待叫一個茶房進來,教認這葉是甚麼樹上的?
只見劉晉卿走來,問道:“貴恙已完全脫體了麼?”魏壯猷連忙迎著答道:“多謝厚意,已完全好了。”旋說旋讓劉晉卿坐。劉晉卿指著魏壯猷手中的枯葉,問道:“足下手中這片公孫樹葉,有甚麼用處?”魏壯猷喜問道:“老先生認得這是公孫樹葉嗎?甚麼地方有這種樹呢?”劉晉卿笑道:“怎麼不認識?這樹我在旁處不曾見過,只見瀘州玄帝觀裡面有兩株極大的。這葉上的露,能潤肺治咳嗽,但極不容易得著。我先母在日,得了個咳嗽的病,甚麼藥都吃遍了,只是治不好。後來有人傳了個秘方,說惟有公孫樹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