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錠銀子,你可拿去做回瀏陽的路費,到家還充足有徐。”孫癩子本是個無家可歸的人,這回師徒相處又有幾年了,忽一日教他分離,他那裡捨得,當下忍不住便哭起來。畢南山安慰他道:“人生遇合都是前緣,一點兒不能勸強。你只牢牢的記著:此後多行功德之事。猛勇精迸,與我會面之期,必不在遠。如果拿著這點法術下山去胡作亂為。你只一轉念頭,我便完全知道,雖在萬里以外,也能在頃刻之間,取你性命。”孫癩子原想哀求再容留幾時,因看畢南山的神氣十分決絕,料知是有定數,無可挽回的了。只得依依不捨的拜別師傅,含淚下山。
才行了十來步,滿山雲霧都頓時開朗了,一輪紅日已冒上地面來,對映得滿山樹木戴露的枝葉上,一道一道的光芒閃灼,彷彿每株樹上,結了千萬顆明珠。孫癲癩到峨嵋雖住了幾年,卻不曾有一次在這時候出來,流連過這般美景。少年人的心性容易轉變,無論甚麼憂愁的事,只須換一個境界都忘懷了,師徒離別之感,也只在一剎那。當時看了這種朝陽初上的麗景,便立住腳舉眼向四山望了一望,想道:“我記得初到這山裡的時候,己在黃昏過後了,暮色蒼茫,山上形勢,全看不見,並且連來路的方向,此時都想不起來了。究竟瀏陽在那裡?我於今當向何方走去才不錯呢?”隨即又轉念道:“好在我並沒有父母兄弟和田產在瀏陽,雖是瀏陽人,也不必就趕回瀏陽去,慢慢的訪問,便多走時日也沒要緊,且下了山再打聽罷。”
想到這裡,剛待提步下山,猛然想起一件事來,連連的跺腳,說道:“糟了,糟了!師傅說,他有一錠銀子,收藏在山下,教我取了做回瀏陽的盤纏。這樣大一座峨嵋山,我不問個明白,知道那一錠銀子藏在山下甚麼地方呢?若圍著這座山尋找,只怕尋找三年五載,也是枉然。這山下不是沒有人來往的,收藏了若干年,沒被人拾去,可知收藏得很深密。我不回去問明收藏的所在,是不能成行的。”邊想邊回身走了幾步,看畢南山平日打坐的一塊大岩石,依然光滑滑的受著日光,只岩石上已不見了師傅的蹤影,再者那狐狸倒斃之處,也不見狐屍的所在了,但是細看地上還有一團燒焦了的狐毛,旁邊丈多遠一棵大松樹底下,有一個小小的新墳,泥土還松,一看就知道是新築的。
孫癩子暗想道:我每夜跟隨師傅在這裡修煉,這裡周圍半里來遠近的一草一木,我都認看得仔細了,何嘗見過有這們一個墳堆呢,可見得這墳就是那狐狸藏骨之所。我拜別師傅才走了十來步就回來,耳內不曾聽得一點兒聲響,這墳堆便已築成了。我若有了這種神通,就不在師傅跟前,也不愁修不成道了。想罷,又向墳堆默祝道:“我因制不住一時火性,胡亂傷了你的性命,以至被師傅驅逐,後悔也來不及了。你死在九泉之下,不用怨我,等我修道成功的時候,一定首先超度你。”孫癩子此時還有些稚氣,以為是這般默祝一陣,可以表示悔意,算是向狐狸道歉。那知道默祝已畢,耳裡就聽得有很嬌嫩的女子聲音說道:“你孫癩子不要假意慈悲,我母親無端屈死在你手裡,我只恨自己力弱,不能即時將你碎屍萬段,誰稀罕你將來超度。”孫癩子吃了一驚,連忙回頭看左右前後,都沒有甚麼形跡。心想:我不過心裡默祝一番,並不曾說出聲音來,這小狐狸精居然知道。怪道師傅說,只須我念頭一轉,他老人家便完全知道。我此後存心,倒是疏忽不得。小狐狸精既明說了自恨力弱,奈何我不得,我也用不著理他,到洞裡見師傅問那錠銀子去罷。遂掉臂不顧的向平日回洞的道路走去。
約莫走了二三里,不由得心中詫異道:“我記得洞口離山頂沒有多遠,平日來回都是一會兒就到了,怎麼此時走了這們遠,還不見那大石巖呢?並且這山的形勢,也不像平日常經過的、難道每日來回兩次的熟路,也會走錯嗎?必是不留神的走過了,不回頭必越走越遠。”遂又回頭走著,細細的向左右察看,越看越不像洞的情景。這一來,可把個孫癩子弄糊塗了,找來找去,又找到了山頂葬狐狸的墳堆跟前。孫癩子定了定心神,想道:“必是剛才在我耳根邊說話的小狐狸精懷恨,有意是這般捉弄我,迷了洞口,使我見不著師傅,問不到藏銀子的所在,沒有盤纏回瀏陽。也罷,沒有銀子,難道我就走不動嗎?莫說我還有這多法術,就是不會法術,也不見得不能回瀏陽。”
想到這裡,便決心不再尋洞口了,大踏步順路向山下走去。已走到離山腳不遠了,忽聽得樹林中有“嚶嚶”的哭泣之聲。側耳聽去,覺得十分悲慘。忖度這哭聲是個女子,離身邊並不甚遠。
孫癩子少年好事,思量這一帶樹林裡並沒有人家,有甚麼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