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倒,因為還有無數猢猻在一邊心懷鬼胎。知道了痛苦卻不能丟開,這比痛苦本身更讓人發瘋。
想當初,不可一世,意氣風發;而如今,膽小如鼠,畏手畏腳。他變得窮兇極惡,彷彿只有在表現自己那少得可憐的權勢時他才可以得到安慰。極度的焦慮催生了懦弱,其實這時候如果號召天下勤王,改弦更張,局勢完全可以挽回,但是他的精神已經崩潰了。他像沙漠裡的鴕鳥,只想把頭埋進沙子,卻拒絕看到近在身邊的屠刀和危機。
他不想繼續了,他只想偏安在江南,但他忘記了一點:政治的遊戲中,只有一個成功者,沒有棄權,沒有退出,沒有轉讓。
他的禁衛軍都是關中人,他們不想待在山清水秀的江南,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他們思念自己的故鄉。陰謀一點點浮出了水面。
等到人自己看輕和拒絕自己的時候,毀滅就不遠了。
少年的聰慧,青年的得意,政變的狡詐,大運河中民工的哀號,高麗的失敗,楊玄感的叛變,遍地開花的起義……
這一切耗幹了隋煬帝的精力和信心。說到底,他不是原來的那個楊廣了。
我錯了嗎?我只想幹出驚天動地的大事,不是嗎?
不對的,我勇謀過人,不怒自威,不對,不應該是這麼一副樣子。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你錯了,因為你沒有知行合一,做著不可能完成的事業,你有理想,卻沒有實行的計劃、能力和條件。
天資再聰慧,要想反抗自然規律,都是不可能的,歷史會有他的報復。
真的嗎?
真的。
說到底,你只是個失望的失敗者而已,在最後失去了信心。
江都事變
公元618年,陰曆三月,這個日子終於到來了。
歷史上對這些禁衛軍謀反的記錄十分耐人尋味,由於犯罪分子過多,結果犯罪變成了彷彿正確的選擇。
謀反計程車兵們毫無顧忌,大白天亮的居然坐成一個圈,然後開始討論怎麼殺、先殺誰,這不像是謀反,倒更像是在講故事,怎麼一個光明正大了得。
大臣們呢?衛士們呢?侍者們呢?全都瞎了嗎?全都聾了嗎?
不,他們沒有。因為隋煬帝之前的行為告訴了他們一個深刻的道理:人是怎麼孤獨起來的——喪心病狂、無端猜忌、用人多疑,剛愎自用,自負。
於是,在楊廣老師的教導下,他的學生——所有忠於他的人知道了一點:皇帝現在什麼都聽不下去。
當然,冒險一試的人還是有的,一個宮女路過那些謀反者的地方,一聽到就急急忙忙跑到了宮裡,經蕭皇后的允許向皇上報告。
第二天,該宮女因欺君之罪被斬首。
後來還是知道的人多了起來,但是蕭皇后已經不想讓更多人送命了——皇上根本聽不進去。
其實楊廣也是有自知之明的,這段日子裡,他常常會照著鏡子左看右看,而後嘆一口氣,做苦大仇深狀,嘆息道:“這腦袋倒是很好,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屬於自己了。”
言外之意,無須多講。
兵變還是發生了。用孟憲實教授的話講是這樣的:
江都事變,讓人對皇帝制度產生了很複雜的感覺。
大業十四年三月三日,亂兵抓住了落單的隋煬帝,於是有了這段對話。
“我有何罪過,為何如此待我?”
“你發動戰爭,奢侈無度,折騰百姓,……(略去N條)”
“我對不起百姓,我承認,但我對得起你們啊!”
但是,恨一個人,從來不需要理由。
隋煬帝的愛子趙王哭號不已,預感到了危險,但是亂兵揮刀,殺死了他。
愛子的鮮血,給了楊廣最後一擊:“天子自有死法,何得加以鋒刃。”
他想按照自己的死法體面地死,但是就連這個要求都無法滿足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威風一世,窩囊一時。
一個叫令狐達的人上前,像拎起兔子一樣提起皇帝,用力一推,皇帝就癱倒在地上。
隋煬帝的最後一個動作是解下白練,遞給令狐達,然後令狐達上前,勒住了皇帝。
楊廣的臉色不斷變化,一個時代結束了。
永遠,沒有續集
順便說一句,幕後指使者,宇文化及。
機會
宇文化及把隋煬帝幹掉了,然後把隋朝的秦王立為皇帝。不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