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哀嘆,卻也在提醒之下想起了那名神經大條到讓我無語的粗獷漢子。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你怎麼認得了那秦老闆?”我記得上次秦老闆來李家的時候,謝琛並不在府裡。
他又是那副盯著害蟲的表情,答道:“孫先生送秦老闆出門時,我們偶然遇到的,因此這回才認得。”見我沒了疑惑,又嘆了口氣:“我聽萬伯說了今日的事情。但前些天遇著秦老闆,按他說的,近來並不曾來過樂安。如此說來,那些商家如何能進到比李家更便宜的玉石?”
許久前,李暮陽便對我說過,當下這些年,即便翻遍了全天下的商隊,恐怕也再難找出比秦老闆更合心的供貨商人了。而這合心,一是指玉石質量,二來就是指價錢。
我不自覺地笑了笑,心中的想法更加確定。只不過,剩下的一點疑問還是要再略等一等才能解決。
謝琛沒等到我的回答,更顯不快,重重咳了一聲。我緩過神來,笑道:“他們自然買不到。”見他不解,我也不願過早解釋,便又笑:“你既剛回來,就好好歇著去,別為這些事情勞神。這點麻煩對李家來說算不得什麼,哪裡就讓那些個別有用心的人擠得敗落了。你儘管放心,再過一陣子,我們自然能攢夠嫁妝,讓清竹風風光光地嫁到你家去。”
“你!”謝琛本來面色還好,可聽到我最後一句話,立刻瞪了眼睛,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壓了下來,幾乎是又氣又羞地拂袖而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大笑起來。
半天,笑得差不多了,剛好看著迎面急匆匆來了個小丫頭,到我跟前低眉順眼地行了禮:“少奶奶,少爺回來了,讓我請您回房呢。”
“行,我這就回去。”我趕緊止了笑意,換上正經神色,邊走又邊囑咐道,“待會兒要是咱們家香料鋪子的許掌櫃來了,就請他和靳管家一起到我那去,說少爺和我在等他們說話。”
她恭敬應了。我便不再耽擱時間,自回了我那古典式木結構二層別墅。
一進門便見著旁邊書房的門虛掩著,想是李暮陽並沒有上樓,正在那裡等我。
我推了門,果然見他端坐書桌之後,正提筆寫著什麼。大約聽得門響;他微抬了頭,對我現出個清清淡淡的笑容,便又在墨硯中沾了沾筆,繼續手頭的事情。
“做什麼呢?”我給他續了杯熱茶,湊到他身邊問道。
他一時不答,靜靜寫完了最後幾個字,這才對我笑道:“給辛夫人寫張拜帖,趕明兒去拜訪一次。”
見我愣住,他抬手握了茶杯,輕輕啜了一口,又說:“方才回來的時候,聽下人說了家中的事情。咱們家的貴重貨物,皆是從秦老闆那裡進來、又經了周家那些巧匠雕琢的。若有相似,恐怕也與他們有關。我想,秦老闆既與我相識多年,自不會貪圖一時小利而做出此等事情,所以……”
“所以,你想去探探周家的口風?”我就著他手裡的杯子喝了口茶,笑著插了話,“虧得我剛剛還擔心你聽到這些訊息又該著急了,卻忘了你從來都是處變不驚的。也不知該說你超然呢,還是遲鈍呢?”
李暮陽抿嘴笑了笑,並不理我的擠兌,只輕輕點了頭:“自然要去看看周家的情形,只不過,我覺著他們倒也不像那種人家,否則這些年早垮了。現在只需確認一下,然後便可著手查驗其他途徑。”
這倒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在地上踱了幾圈,隨後在他身邊坐下,又與他細說了今日之事,包括我一瞥之下見著門外看熱鬧的街坊大媽以及鬧事人群中貌似臥底的幾名挑事之人。
“你是說,他們此舉便是為了敗壞李家聲譽?”李暮陽低低問道。不過,雖說是問句,可他那語氣卻分明是確認了一般。
我也嘆了口氣:“今日,我本想與許掌櫃商量下端午香料的事情,不想遇見了這事,便先請他去鎮中其他店鋪看看,買些和咱們家玉器相似的便宜貨回來,想來,他此時也快回來了。究竟怎麼回事,到時看看就清楚了。”
李家的某些高檔玉器還是很貴的。當初我第一次去鋪子裡,便被那些個華麗的價錢驚悚到了。這也難怪某些家底不足卻又生性難以容人的店家想要以次充好、賤價出售他們那些看起來與李家貨物頗像、實則是大路貨的玉器了。這不麼,既可以搶生意,還能詆譭李家一番,可謂一石二鳥。
“不過……”
我正想著,忽然聽李暮陽略帶疑惑的聲音。
“怎麼了?”
他微微眯著眼睛,單手托腮,又沉吟了片刻,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