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讓貴堂衝些蔥薑湯發發汗試試。貴堂從鎮中學食堂的垃圾堆裡撿了一大堆蔥鬍子,加點姜,熬了一大鍋薑湯逼愛花喝,趁熱連頭帶腳又給蒙了好幾床被子,一連好幾天,愛花不是冷的發抖就是捂得大汗淋漓,身子越發虛脫,聞著薑湯的味道就想吐。本來幾天的病拖了差不多一個月,臨到臘月,病才慢慢好起來。
愛花和貴堂商量過年的事情:“去年過年我娘倆連雙新襪子都沒買,今年咋也得給我們買身新衣服吧。”貴堂不掏錢也不啃氣。
到臘月二十六,眼見賣衣服的都收攤回家過年了,愛花只好從自己的存摺拿出點錢給鵬買了身新衣服,自己洗了洗舊衣服湊合著過年。心裡覺得酸溜溜的。
愛花又翻了翻貴堂的衣服,沒一件象樣的,破破爛爛,城裡人早就當垃圾扔了。結婚時穿的一套西裝也是小攤上買的便宜貨,一見水就變形,豎著縮短了三分之一,橫著能裝進兩人。愛花看不過去讓貴堂好歹給自己添置身新衣服。貴堂說不用愛花管。
大年初一,是貴堂早早起來在大門口掃雪,和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打招呼恭賀新年。
愛花起來一眼就看到貴堂那身裝束,又是氣來又是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貴堂裡面穿著棉襖棉褲,外面套了一身又瘦又短,有紅藍道道的校服。校服緊緊綁在身上,厚厚的棉襖棉褲從所有能露出來的縫隙中擠出來。校服是鵬前幾年穿著小,換下來的,貴堂不知什麼時候發現了。貴堂腳上穿了一雙鵬穿破了準備扔掉的白色氣墊藍球鞋。這身打扮活脫脫一副小丑樣子。愛花是個要臉面的人,趕緊把貴堂拖回來,關上大門:“你穿成這樣不覺得寒磣,丟死人了。”
貴堂說:“我不偷不搶,丟什麼人?這衣服咋拉?新嶄嶄的沒一個補丁。”說罷開啟大門,又去和鄰居們道賀新年。
一正月,羞得愛花躲在家中無臉見人。貴堂吝嗇成性,反倒自自然然,該幹啥幹啥。
自打愛花與和平分了手,兒子就成了愛花的一切。平時非常溺愛,百依百順,生怕鵬受委屈。又跟了老程這幾年,鵬好東西沒學到,慣了一身臭毛病,花起錢來一點也不心疼。鵬三天兩頭回來要錢,貴堂手裡十回裡要不出兩三回,愛花只好從自己的存摺拿錢。
過年鵬又向愛花要錢,愛花說:“前天才給你五十,你幹甚了,花這麼快?”鵬謊稱丟了,愛花說:“你媽積趲這點錢不容易,等著給你娶媳婦用。”鵬扭頭去了貴堂的修理鋪。
貴堂把麵粉鎖到箱子裡發了黴,他捨不得扔掉,讓愛花做成麵條,愛花說什麼也不吃,貴堂只好自己吃,這陣子正鬧肚子,內急的厲害,看見鵬讓鵬替他看會兒攤子,放下手中的活,鎖好放錢的小匣子,拔腿就跑。
鵬急著用錢,拿起小匣子,出門找了個背靜地方,拾了塊磚頭三兩下就砸開了,裡面一些散碎零錢,鵬也懶得數,全裝進自己的口袋裡,邀兩個狐朋狗友到鎮上的小飯店喝酒去了。
貴堂在廁所蹲了半天才覺得輕鬆一些,回到鋪子見空無一人,往放匣子的地方一瞅匣子不見了,貴堂急得滿頭大汗,後悔不迭:“我光記得鎖匣子,沒想到連匣子都拿跑了!”
貴堂回家找鵬,愛花說沒看見。倆人到街上找了一通,也沒見鵬的蹤影。貴堂到派出所報案,警察問了問,一共丟了一百二十四元三角錢,對貴堂說:“不夠立案標準。”
回到家貴堂還是一遍又一遍地說:“我光記得鎖匣子,沒想到連匣子都拿跑了。”
愛花也很生氣,恨鐵不成鋼。
到晚上十一點,鵬才醉洶洶地回來。一進門貴堂沒問清原由,暴跳如雷,一把揪著鵬的頭髮劈頭蓋臉就打,鵬的鼻子被打破,鮮血直流。
愛花本來打算好好教訓一下不爭氣的鵬,誰知一見血,天性騰一聲竄出來,她一輩子沒有動過鵬一指頭,更不要說看著別人打的鵬血流滿面。她發瘋似得撲上去,牢牢抱著貴堂的腿。鵬趁機掙脫出來,抬腳朝貴堂的心口窩踢去。貴堂應聲倒地,鵬騎到貴堂身上一陣亂捶,打得貴堂哭爹喊娘。愛花嚇呆了,等她清醒過來去拽鵬時,貴堂已經被打得滿地打滾,門牙也被敲掉兩顆。愛花扯開鵬,準備扶起貴堂,貴堂一甩手,爬起來衝出門去。
第二天,貴堂多年不見的親戚紛紛上門*,滿滿站了一院,群情激奮,氣勢洶洶,要揍鵬,替貴堂出氣。鵬從後院牆的豁口跳了出去。眾人不依不饒,要愛花交出打人兇手,包賠醫療費,七嘴八舌,要把愛花生吞活剝。整整吵鬧了一天,村幹部來才把大家打發回去。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