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主任哈哈一笑;說:“不是懷疑;你就是!這種事我見得多了;這兩年知青大返城;也不是你一個人動這種心思。也有社員辦成功的;花錢孝敬、找關係走後門;去了南京、北京、上海、天津;去哪裡的都有。但人家的路子對呀;像你這樣的;就是肯花錢;我們也不敢幫這個忙。給你開了證明也是白開;人家單位也不會接收;那不是騙你嗎?”
我趕緊接過戴主任的話茬說:“南京的單位我已經聯絡好了;只要你們開證明他們就接收。”
“哪有這麼好的事?做夢想屁吃!”戴主任瞪了我一眼:“人家把你賣了;你還幫著數錢;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我們講良心;不幹缺德的事;回去再想想辦法吧;找個正常死亡的倒可以商量;有錢也不能往水裡扔呵!”
“我沒錢;但我的確是羅曉飛;是從南京下到成集公社大範一隊的知青。”
戴主任哼了一聲;把指甲刀連同鑰匙圈嘩啦一聲收進褲子口袋裡:“那你就只有去找什麼王助理、張助理了;讓他來證明你是羅曉飛。”他說。
“是王助理;王學彬;你們可以找他去調查。”
“你別嚇唬我;就是王局長也不敢蹚這趟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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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知青辦;我就趕班車回成集了。心情格外輕鬆。我已經盡力了;對邵娜和繼芳都有了一個交代。不是我不想回南京;而是人家不讓我回;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這以後就可以關起門來;繼續過莊稼人的日子;南京;甚至夢安我都不會輕易再去了。
當然了;出來跑一趟也有好處。得知了父親的死訊;外面的世界就更加和我無關了。最後的一絲掛念被掐斷;可謂一了百了。邵娜也已經和大許結了婚;不是聽說;也不是胡亂猜想;而是我親眼所見。兩口子雖然磕磕碰碰;口角不斷;看上去不太融洽;但勝似融洽呵。
更何況邵娜前途無量;真的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在南京時我表現出的種種笨拙;甚至於醜態;真的非常及時和必要。無情的歲月使我在對方心目中的形象被破壞殆盡;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呢?四年前邵娜離開老莊子後我體會到的那種平靜再一次籠罩了我;雖說有那麼一點空虛;但畢竟開闊得近於無限了。
在那輛左搖右晃的班車上;我不由地欣賞起路邊的鄉村美景來。田塊青黃不一;深淺各異;色彩豐富的大平原隨著車行;沉穩而緩慢地轉動著。遠處的村莊和近處挑著擔子走路的人都是我熟悉的;令人倍感親切。公路兩邊的小河如此清澈;河水碧綠。水草向著一個方向倒伏漂浮;有如無數柔軟的箭頭指引著老莊子的所在。自始至終我都保持著沉靜的狀態;並被自己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