婭真的有如墜冰窖的感覺,有一股冷冷的東西正從她的心底泛起並透過全身的血管伸縮到達她的全身臟器最後瀰漫到了眼睛上,她的眼睛起了霧,臉上結了霜,並一點點地化作一滴滴的水。
海龜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說得確有不妥,然後又說:“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你逗我玩是真的,提婭,你最好去醫院看一下,沒準兒那試紙質量有問題呢。或者你問問大夫,然後我們再一起想想辦法。”問問大夫?一起想想辦法?提婭想不明白這大夫和想辦法之間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但她知道海龜現在的確有些無計可施。這個帶刺的球是抱在提婭懷裡的。
提婭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你多久回北京?”
“一週多,現在還說不準,也許……可能……”
提婭咬了咬牙,鼻音重重冷冷地說:“你能不能少用點兒模糊語言!我會自行處理的,想聽好訊息你就等著吧!”然後“啪”地結束通話了電話。提婭不經意間淚流已滿面,但她沒有讓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她只讓眼淚流到了自己的心,她已在心裡開始為這淚水築壩了。
沒過五分鐘,電話再度響起。海龜似乎有些不放心她剛才最後的一句話,再次表示:“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可千萬別誤會,我只是在想辦法。”
提婭硬硬地說:“孩子在我肚子裡,我會有辦法的,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我說的意思是這事兒我們之間處理。千萬別讓我家人知道,要不這事兒更棘手了。我們之間來協商……是不是?”海龜的擔心提婭很清楚。
居然都用上協商了!提婭想笑。“怎麼,你害怕了?你把我當潑婦了吧?你放心吧,一百個放心!你說完了嗎?”提婭最後下了決心,聲音出奇的冷。
世上沒有後悔的藥,自己犯了錯誤就要自己承擔。
想辦法?協商?狗屁!提婭忽然想笑,但笑出的卻是眼淚,是擦不盡止不住的淚。
我是什麼?我成了什麼?!男人和你上完了床提上褲子就已經完事了,人家還管種子發不發芽,剩下的全是女人的事兒了。再說,除了付給自己感情人家還給自己的感情付錢了,這是不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註定是一種風險的防範措施,一種提前的肇事者的了斷方式。而這一點上提婭似乎真的感覺缺少一種底氣再強拉著海龜讓他怎麼樣去做,這應該算是男人的精明與過人之處,女人與之計較註定是一種把柄與笑談。
提婭發覺自己只是把感情和肉體在某一段時間內典當給了他。幸虧有那落紅,海龜居然沒有懷疑自己懷了野種。可在他心中這成為她想逼迫他結婚的手段,這種猜測的羞辱重重地傷害了提婭。
提婭想起了電影《紅高粱》中的一臺詞。“爺爺”罵“奶奶”說:“你脫下褲子認我,提起褲子就不認我了。”
等待對於提婭來說太漫長了,而且即使等回了海龜也註定是沒有結果的結果。
肚子中有一個怪物樣的東西在每時每刻地瘋長著。即使提婭不吃不喝都不能改變它的存在。這是悄然長在角落裡的一個不能見天日的怪胎。
恥辱煎熬著提婭的心。她站到了露天的陽臺上,那陽臺上只有一個水泥砌成的六七十公分高的圍欄。有花兒正在下方靜靜地開放,還有碧綠的草和順著藤架生長著青澀果實的野生葡萄。所有的生命都在陽光地帶努力地向上牽絆著,延伸著。清風擾動著提婭白色的長裙,提婭的棕色秀髮在陽光裡散著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提婭閉了眼,任淚水流下來。
“嗨,我說你呢,站那幹嗎?退回來,那兒危險!”那賣鞋的女鄰居扯脖子向下看了半天,並沒看到什麼奇景,再看提婭在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就開啟封閉陽臺的窗子衝提婭喊道。
提婭渾身一振,她下意識地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然後向後退了兩步。回頭時給了那瘦女人一個帶淚的微笑。
第二十四章
“姓名?年齡?”
“提婭。30歲。”
“哪個提?”
“提問的提,婭就是女字旁一個亞洲的亞。”
“結婚了?”
“結了。”提婭撒了謊。
“以前有懷孕史嗎?”
“沒有,第一次。”
“距離上次月經多長時間了?有妊娠反應嗎?”
“大約四十天了。噁心想吐,胃裡不舒服總想睡覺,而且乳房脹痛不敢碰。我自己用試紙測試的結果呈陽性。”
一位中年女大夫機械地“噢”了一聲,低頭快速地在一個病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