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手腳被幾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按住了。
一個看不清臉面的黑衣人,用鋒利的血淋淋的刀子在她臉上、身上濫施淫威。極度的疼痛從肌膚傳到心臟肺腑……
這是在上海杜美路上一座鐵門緊閉的褐色樓房的三層樓一個房間內,厚厚的窗簾擋住了光線,室內顯得昏暗而沉悶。
屋角的一張小床上,躺著一個人。那是一個少女,蒼白而略微有點浮腫的臉露在被子外面,一頭長髮披散在枕頭上。
在她床腳邊的一張方凳上,一個黑黑胖胖的老婆子正坐在那兒打瞌睡,一絲口水掛下來,直滴到衣襟上。
一條被鐵鏈子拴住的小狗,系在另一邊床腳下。它雖然也在閤眼而睡,但那白茸茸的肢體卻在不安分地扭動著。
少女在床上翻了一個身,發出輕輕的呻吟。她的額頭上佈滿了豆大的汗珠,頭髮裡,頸項裡,也都是汗。她的一隻手突然從被子裡伸出來,向空中抓去,嘴裡還哺哺地說著什麼。
她恐懼地在心裡呼喚:上帝啊,幫幫我,讓我馬上死去吧。我受不了這樣緩緩的肢解。
驀然間,彷彿有一雙巨手把她輕輕托起。那個捏著刀子的黑衣人,那些男護士被甩在下面,無可奈何。而她,則開始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飄浮起來。
她知道,這是上帝聽到了她的呼喚,上帝的巨手拯救了她,她將很快脫離這罪惡的人間,回到上帝的身旁……
就在這時,傳來一聲悲倫的呼喚:
“楚楚,你在哪裡……”
這聲音那麼遙遠,卻那麼清晰,彷彿一直響到她的心裡去了。呵,這是她最熟悉、最親愛的聲音!
她拼命睜大眼睛,想看看那個呼喚她的人。可是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那個聲音卻仍然那麼清晰地遙遙傳來:
“楚楚,我的楚楚,你不要走。我到處在找你,楚楚,我還能找到你嗎……”
悲哀中蘊含著懇求的呼聲,使她心亂如麻,使她的臟腑比剛才被刀切割時還要疼痛。她實在不忍棄他而去。為了他,她甘願忍受人世間一切煎熬。
於是,她送著身體飛昇的方向,狠命一個掙扎,她的身子竟從那雙託舉著自己的巨手中翻滾出來。
啊,她立刻感到,自己像一塊失去控制的石頭,從高高的雲端直掉下來,飛快地降落。她感到心臟發空,恐怖極了,不禁緊緊閉起了眼睛。剎時間,她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她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她慶幸自己又回到了人間。
她急急地去尋找那個呼喚她的人,但是哪裡有他的影子,周圍是一片漆黑……
她悠悠地醒來了,吃力地睜開眼睛。她知道,剛才又做了一個夢。這些天來,她已經無數次地做過這種恐怖而絕望的夢。動了動身子,感到一陣冷意,她的內衣早已被冷汗溼透了。
是的,她就是楚楚。那個單純可愛,因為墜入情網而變得更加美麗動人的姑娘。
她已經在杜美路這幢褐色小樓裡被囚禁了好幾個月。自打幻廬失火那一夜,她就失去了自由,就與世隔絕了。
她看了看在她床腳邊打噸的老婆子,這就是她在沈宅樓梯上見到過的那個啞婆,雖不會說話,可並不聾,人也很機警,連睡覺也半張著眼睛。剛關到這兒時,她看到啞婆夜裡半睜著眼睛睡覺,曾是那麼害怕,而現在卻已習慣了。
她又俯身看看小古怪,它的一條腿被沉重的鐵鏈鎖住,嘴上套著皮罩子。那雙眼睛睜開了,正可憐巴巴地看著它的女主人。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知道那是穿著白護士服的男人在她門外監視著。
一切都是老樣子!多少個日日夜夜,從夏到秋,從秋到冬,楚楚在這間酷似牢房的病室中被囚禁著。她吵鬧過,也哀求過,她用頭撞過大門,也不吃不喝地絕食過,但一切都無濟於事。
楚楚呆呆坐在床上,悶悶地回想夢中的情景。那在夢中呼喚著她的聲音,是那麼地真切,彷彿現在還在耳邊迴響。
突然,一股強烈的衝動驅使她從床上一躍而起:噴,親愛的人,我要見到你,我要回到你身邊去!
她穿著睡衣光著腳幾步衝到門邊,路起腳尖,雙手拼命拍打厚厚的門板,進足全身力氣,發出聲嘶力竭的叫聲: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快開門,我要出去……”
啞婆急忙跑過來,從背後摟住她的腰,想把她從門邊拖開。
楚楚死死抓住門把手不放,口裡發瘋般地狂叫: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