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微微一笑,看著岑文字,說道:“岑參軍,孤對以前蕭銑維持軍隊的辦法並不是太清楚,這陣子你們不在孤的身邊,也沒辦法請教,孤其實一直很好奇,他這四十多萬大軍,是如何維持的,要知道,在這荊州之地,可沒有象關中的府兵制度,或者是中原的東都守軍,也不象竇建德那樣在河北收編了大量的義軍和官軍。他們這樣的厲害角色,也只能維持十餘萬的兵馬,你們這四十多萬人,又是怎麼能維持的呢?”
岑文字微微一笑,說道:“這就要牽涉我們荊州的軍制了。荊州之地很特殊,從南朝,不,從東晉,甚至從更早的三國開始,就是個半獨立的王國,跟天下其他的各州各郡,都很不一樣。”
李靖輕輕地“哦”了一聲:“怎麼個不一樣呢?”
岑文字正色道:“因為荊州北面是南陽盆地,
襄陽作為其中心,可以說是北方的屏障,從襄陽到長江邊的江陵,就是荊州,這裡從春秋時期開始,就長期是楚國的故地,也是楚國的核心區域,民風兇悍,而大山之中,有無數的奚人,峒人這些蠻夷,時不時地會出來劫掠漢人的村莊,所以荊州各地,各鄉各鎮,往往是舉村自保,可謂村村有武裝,鄉鄉有塢堡。”
李靖點了點頭:“那難道官府不能保護你們荊州的鄉村,消滅這些蠻夷嗎?”
岑文字搖了搖頭:“太難了,因為這些蠻夷往往處在山林溪澗之間,他們和那些嶺南蠻夷不同,這些人也算是久經漢化,平時裡倒也能跟漢人們和平相處,只是受了災荒的時候,才會出來搶劫,荊湘之處的大山連綿,這些蠻夷對地形極為熟悉,又是矯健好鬥,奔走如飛,所以要想用大軍消滅,是很困難的事。從楚王開始,對這些蠻夷,多半是剿撫並用,對作惡累累的,則是要消滅,對於那些肯從軍的蠻夷,則是加以籠絡,編入軍隊。”
李靖微微一笑:“記得當年漢將李陵,帶領的五千軍隊,與十餘萬匈奴人大戰,可謂威震塞外,就是這些荊楚劍士吧,聽你這麼一說,很多都是這些蠻夷了?”
岑文字點了點頭:“是的,這些荊蠻,向來是荊州軍隊的重要來源。因為他們本身好戰,精悍,又是生活貧苦,只要荊州的地方官員花一點米糧,就可以用遠遠低於招募漢人軍士的價格讓他們從軍,所以這些人,就是天然的優質兵源,蕭銑起兵的時候,就是靠我們這些地方上的豪強,士人,分頭招納這些荊蠻士兵,加上我們本身的漢人部曲,家丁,就一下子成事了。”
劉洎點了點頭:“是的,岑參軍說的很對,我們這些散在各地的蕭梁舊臣,很多都是地方上的鄉賢豪紳,亂世之中,不僅可以組織本家的莊丁,以及流落來莊的饑民,流民。也可以把附近山林之中的這些荊蠻給招出來,
因為他們的條件艱苦,平時也多是要靠官府的賑濟才能得以生存,亂世之中,隋朝的各地州郡多半行政癱瘓,只有我們這些地方上的鄉賢才有能力保一方平安。”
李靖點了點頭:“於是你們就這裡湊個幾千,那裡湊個上萬,這荊州和南邊湘州的幾百家蕭梁舊部,合一起就能弄出幾十萬大軍了?”
岑文字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蕭銑在江陵建國稱帝的時候,就有兵馬四十多萬了,多半就是這樣湊到一起的。但這樣也有個壞處,那就是這些兵馬都是各個豪強,鄉紳們組織起來的,象屬下和劉參軍是忠於蕭梁的,但其他的一些人,就會打著擁兵自重,割據一方的心思了,聽調不聽宣。”
李靖嘆了口氣:“這些人也真的愚蠢,他們就不想想,要是蕭梁完了,又怎麼會讓他們保一方獨立呢?所以後期蕭銑就是想要收回這些人的兵權,各種手段用盡,雖然收回了一些兵權,但卻失了人心,軍心,所以才會這麼快給我擊敗。對吧。”
劉洎點了點頭:“其實,大王說的對了一半,你只看到了各地的將領們不服蕭銑,但是這個原因也不止是他們的,而是因為蕭銑無力承擔這幾十萬大軍的糧餉,不得已才讓他們只能各歸州郡,自行屯田解決。這也是屬下率軍南征嶺南的原因,就是要打通廣州,重新取得海外貿易的港口,只有這個港口開始運轉,開始收到商稅錢,才能供應這些軍隊。”
李靖輕輕地“哦”了一聲:“原來如此,我說為什麼蕭銑非要打嶺南,而不管其他的方向呢,原來是為了錢啊。亂世之中,糧草才是首要之事,這錢並不是象太平時期這麼重要啊。你們荊州君臣,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劉洎嘆了口氣:“這是荊州的多年傳統了,從三國時候開始,這裡就是長年分裂,沒有太多的國家意識,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