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的臉上跟這天空的黑雲一樣,陰沉得可怕,就連一向沉靜自若的魏徵,也大驚失色,他閉上了眼睛,開始掐指算起來,王世充知道魏徵深通天文地理,五行占卜之術,現在只怕是要算算這是什麼預兆了。
可是其他的十餘萬已經進入了攻擊位置的隋軍將士,卻是陷入了一陣混亂之中,就連王世充這裡的淮南步兵和部曲騎兵,也是齊齊地抬頭看著天上那幾乎要壓到地面的烏雲,人人色變,而遠處的各寨裡,河邊的軍陣都出現了小小的混亂,以至於將官們都開始騎馬在陣前逡巡,裸露著半個胸脯,一身紅衣,持著鬼頭刀的督戰刀斧手們,也開始出動,彈壓起小小的騷亂。
天空中的悶雷一陣接著一陣,已入初冬,天寒地凍,洛水之上都開始漂起了薄薄的浮冰,可是這夏天才會有的雷雨天氣,卻是突如其來地在這個攻擊前一瞬間到來了。
而且這天象如此怪異,空中的悶雷滾滾,電閃雷鳴,卻沒有一絲雨珠落下,也不是那種閃電劃過長空後就驚雷震震,天崩地裂地巨響,而是在那又黑又厚的雲層之中,雷聲沉悶而滾滾,彷彿就象是老天爺一直在閉著嘴悶咳,而不是痛快地打幾個噴涕,然後把喉嚨裡的一口濃痰吐出來那樣爽快。
王世充的手在微微地發著抖,拿著“令”字的指揮旗,也在輕輕地飄動著,絕不是因為這陣黑雲壓營而帶來的風所導致的,純粹是因為他也有些慌了。他的目光落在了魏徵的身上,這個時候,也許只有這個足智多謀的智囊,才能給他心理上的安慰。
魏徵猛地睜開了眼睛,正在掐算的手指,瞬間僵在了原地,甚至還在微微地發抖,他咬了咬牙,再次閉上眼睛,又重新算了一遍,再睜開眼時,已經是臉色慘白,連聲音都有些發抖了:“主,主公,這仗,這仗不能打,大凶啊。”
王世充面沉如水,說道:“何兇之有?!”
魏徵沉聲道:“此黑氣如龍,蓋地而來,乃是黑青黑祥之兆也,降於軍則軍潰,降於都則國亡。當年後燕的參合坡一戰時,慕容寶率十萬燕軍退師之時,就有黑氣如龍,壓於營寨,與今天的這般異象幾乎無二,當時有僧人支曇勸慕容寶設防退兵,慕容寶卻不以為備,結果第二天就給北魏的追兵四十萬趕上,參合坡一戰,後燕這十萬精兵全軍覆沒,幾年後便滅國,主公,前車之鑑哪!”
王世充沉聲道:“那又如何?這星象本是虛妄之說,難道刮陣風,打幾個雷,就不打仗了嗎?我大軍已經雲集於此,這麼多的佈置,這麼多地謀劃,已經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因為有些烏雲,有些驚雷就不打仗了,那不是笑話是什麼?”
正說話間,只聽到前軍一陣驚呼之聲,王世充心煩意亂,高聲叫道:“有喧譁亂軍者,斬。。。。”可是他這個斬字剛剛出口,自己就愣住了,因為他明明看到洛水之中,有數不清的老鼠,這會兒正從李密那邊的營寨裡,如潮水般地湧出,義無反顧地撲進了洛水之中,很快,水面上就騰起了一層灰濛濛的老鼠屍體。
魏徵驚得合不攏嘴,王世充轉頭看向了魏徵,笑道:“怎麼樣,這是李密的大營之中,連老鼠都來送死啦,這說明我往他亡,破賊之機,就是現在,傳令,擂鼓,準備進軍。”
也說來神奇,王世充剛剛下令,剛才還罩在頭頂的烏雲,一下子消失不見,頓時就變得天空一片晴朗,萬里無雲,冬日的太陽高高地掛在天空之中,溫暖的陽光灑滿每個將士的身上,王世充拍手大笑道:“好,好極了,玄成,這叫什麼?這叫守得雲開見日明,現在的一切天象,都有利於我,還等什麼,進攻!”
李密騎馬站在一處高崗之上,看著河水中那大片的老鼠浮屍,眉頭深鎖,他輕輕地掐指在盤算,周圍的裴仁基,裴行儼,程咬金,秦瓊等人都是一臉嚴肅地看著他,這種天降的怪象,加上對岸隋軍的大兵壓境,讓這些瓦崗精英們也都有些心裡七上八下,現在,也許只有李密能給大家一個定心丸了。
李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沉聲道:“有巨鼠投於水,乃是有刀兵之災的預兆,《洪範五行傳》裡有記載,這個叫鼠妖,預示我軍將受兵災。”
裴仁基緊張地說道:“兵災?就是說我軍會敗於隋軍之手嗎?”
李密搖了搖頭,說道:“不,如果鼠輩都在我軍營裡作亂,那是很糟糕的事情,我軍不可違背天意,只能後退,但現在的天象對我軍極為有利,一是天降烏雲雷電,以天壓地,卻是直壓隋軍,二是我軍的鼠災,跑到王老邪那裡去了,這是上上大吉,此戰我軍必勝!”
李密說到這裡,臉上終於露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