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軍中軍的右翼已經完全暴露,甚至不少隋軍的箭雨已經從右方襲來,射倒了上百名軍士,單雄信正在敵陣之中,帶著數百騎兵左衝右突,而他的步兵則是不停地後退著,後方的弓箭手正在爭先恐後地撤進大營,即使是一些基層的軍官們也放棄了押陣的職守,開始率先逃躥,陣列已呈分崩離析之勢!
翟讓咬了咬牙,吼道:“中軍騎兵,給我衝,轉向右翼,反擊隋軍,衝啊!”
單雄信的寒朵白又一次揮舞,重重地擊中了一個隋軍鐵騎的前胸,狠狠地刺穿了兩當鎧的甲片,把胸口搠出一個碗口大的血洞,這個倒黴的騎兵慘叫一聲,棄了手中的鐵鞭,想要去抓寒骨白的槊頭,單雄信大吼一聲,雙臂一震,一挑,這名隋軍就生生地給他捅到了馬下,兩腿一蹬,氣絕而亡。
這已經是單雄信今天衝進來殺掉的第二十四個對手了,儘管他故意安排出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陣型,為的就是儘可能地方便隋軍的衝擊,但是為了避免落下嫌疑,他本人還是得盡力搏殺的,畢竟知道他內應身份的,只有王世充和魏徵,其他的隋軍眾將,都是一無所知呢。
單雄信抹了抹臉上的血漬,身邊的一個親衛湊了過來,跳下戰馬,一把抽出腰上的小刀,準備去割那戰死者的鼻子,笑道:“單將軍,這是第二十四個了!”
他的話音未落,空中突然一股強烈的破空之聲襲來,彷彿空氣都在燃燒,單雄信的臉色一變,連忙一低頭,只聽到“嗖”地一聲,一箭劃過他的頭皮,直釘入那個割鼻子的親衛的背上,那人慘叫一聲,撲地而倒,而背上的杆羽箭,四稜箭尾,仍然在那裡微微地晃動著。
單雄信心中大驚,這一箭有多厲害,他一眼就能看出,扭頭一看,只見一員三十上下的白袍大將,跨下白龍馬,手中亮銀槍,雙目如電,全身上下血跡斑斑,殺氣騰騰,嘴上唇邊的短髯如鋼刺一般蝟立,手裡持著的一柄大弓,弓弦仍然在微微地晃動著,可不正是那威震山東群賊的來整來六郎!
來整哈哈一笑,一把扔掉了手中的五石五斗鐵胎大弓,大喝道:“單雄信,你這個反賊,叫本將軍碰上了,還想往哪走!”
他說著,一夾馬腹,就衝了過來,單雄信咬了咬牙,提起寒骨白,迎著來整就衝了上去,二馬交錯,兵刃相格,兩人很快就纏鬥在了一起,槍來槊往,各憑所能,兩匹戰馬也是搖頭擺尾,口咬腳踢,打得好不熱鬧。
兩人身邊的十餘名親衛,全都劍拔弩弓,各自守在外圈,這是陣中大將相遇時的不成文規矩,兩人的部曲都是以護衛為主,而不是廝殺,幾十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這三丈多的方圓裡,裹在漫天沙塵中,戰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隋軍的鐵騎和瓦崗軍的潰兵從他們身邊不斷地經過,卻是無人停下破壞這一場陣內的單挑。
單雄信鬥了六十多招,來整大吼一聲,雙手握住銀槍槍柄,變刺為掃,一招力壓千軍,當頭一棒就砸了下來,單雄信一咬牙,沉聲一喝,雙臂運起千斤之力,一招天王託天,橫舉寒骨白,向上奮力一頂,只怕“呯”地一聲,閃電烏龍駒的四蹄猛地下降三寸,深入土中,而單雄信的虎口一陣劇痛,隱約有撕裂的感覺。
可是那來整也好不到哪裡去,這一招是他全力施為,雖然以高擊低,勢大力沉,但不僅沒有打垮單雄信,反而是六十三斤重的亮銀鐵槍幾乎把持不住,堪堪要脫手飛出,連帶著他這二百多斤重的連人帶甲,都差點要從馬背上飛去,幸虧他的腳緊緊地勾著馬鐙,才堪堪穩住了身形,這一擊之下,兩人都是大氣直喘,橫兵刃守住門戶,再也無力繼續馬上發起攻擊。
單雄信看了一下四周,風塵之外,二十餘名兩人的親衛都在緊張地注視著裡面,可是這會兒風聲呼嘯,十餘步外都聽不到喊殺之聲,他看著來整,低聲道:“六郎何必如此苦苦相逼,非要置某於死地?”
來整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反賊,王大帥對你天高地厚之恩,你卻是背主從賊,比起翟讓這些嘯聚山林的百姓出身,你這種人更該殺千刀!”
單雄信嘆了口氣,低聲道:“六郎啊,你為人一向精明,怎麼不想想我老單為啥要投身瓦崗呢?我是翟讓那樣犯罪逃亡?是普通賊寇那樣衣食無著?還是象李密那樣跟隋朝血海深仇?”
來整微微一愣,沉聲道:“每個賊人都有從賊落草,造反的理由,我哪管得過來,現在我只知道你是反賊,我是官軍,就足夠了。”
單雄信低聲道:“我若真的是反賊,你有這麼容易沖垮我的右軍嗎,來將軍,弄清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這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