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翻了個身,這一下再次壓到了他左肋之下的傷處,即使是這位猛將,也被這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夢中驚醒,叫出了聲音。
睡在他身邊的王世充也連忙起了身,一邊用手緊緊地壓住了他那已經在滲血的傷口,一邊大聲道:“來人,快來人,快傳孫醫正過來。”
羅士信的眼中淚光閃閃,從四天前開始,王世充就每晚這樣跟他睡在一起,每當他因為渾身的傷痛而驚醒的時候,是王世充第一個跳下床幫他叫來醫官處置,如此的貼心,就連羅士信自己的妻妾都做不到。
孫思邈帶著藥箱走了進來,他給羅士信的左肋之下換了藥,重新纏上了傷帶,王世充一直親自掌著燈站在一邊,始終保持著這個操作過程中的光明,直到一刻之後,孫思邈重新上好了藥,行禮而退,王世充才長舒了一口氣,坐回到了羅士信的床頭。
王世充似乎沒有注意到羅士信眼中的神色變化,笑道:“士信啊,沒事的,你受傷不過都是皮外的傷勢,過幾天就痊癒了。象你這樣的剛強鐵漢,可不能給這點小傷小病擊倒啊。”
羅士信嘆了口氣:“王公,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其實,你剛來的時候,我幾次都想殺了你,為瓦崗的兄弟們報仇,你難道不知道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當然知道,但我更知道,羅將軍是忠義之人,斷不至此。”
羅士信的眼中光芒一閃:“為什麼,王公,你是拿自己的命在賭啊。”
王世充搖了搖頭:“羅將軍,你說說看,為什麼你要對李密這麼忠心呢?你以前是為張須陀效力,他也是死在李密的手上,按說也是你的仇家啊。”
羅士信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官軍和民軍本就是仇深似海,勢不兩立,戰場之上,相戰相殺是正常的事情,死生各在天命,不用怨恨誰。李密自我等歸降之後,對我們待遇非常優厚,我等自當以死相報。”
王世充笑道:“這就是了,李密對你羅將軍好,你就當報恩,可以不計以前對立時相互的仇恨,那我王世充難道還不如李密嗎?羅將軍本就是官軍,一時無處可去,陷於賊中,現在有機會能撥亂反正,我王世充又有什麼捨不得的呢。同榻共眠,只不過是取信將軍的一種方式罷了,此外,有機會也可以早點幫將軍喚來醫官啊。”
羅士信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以前李密總是說王公如何地自私陰險,絕不相信他人,我還一時糊塗,信了他的話,這次親眼見了王公如何對待我羅士信,這些話我再也不信了。以後您只要一句話,出生入死,赴湯蹈火,我羅士信都在所不惜。”
王世充笑著拍了拍羅士信的肩膀:“羅將軍,你是朝廷的將軍,而我王世充,只不過是官階高一些,可以指揮你罷了,你效忠的不是我王世充個人,而是大隋的朝廷,如果立了功,自有朝廷的法度,可以封官得爵。你只要好好幹,以你的才能,還怕沒有富貴嗎?”
羅士信搖了搖頭:“不,王公,小的當年從軍只是為了混一口飽飯,並不是想圖什麼富貴,您既然以國士待我,我自當以死相報。我羅士信指天發誓,如果此生有背叛王公之舉,叫我死於亂刀之下,不留全屍!”
王世充連忙捂住了羅士信的嘴:“哎呀,羅將軍,這毒誓可不好亂髮的啊。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我王世充一定表奏聖上,為你請官拜將,等你傷好之後,我還需要你的幫忙。”
羅士信點了點頭,沉聲道:“我等著那一天!”
走出羅士信的營帳,王世充伸了一個懶腰,長長地出了口氣,魏徵的身影從一邊的角落裡走了出來,他揮了揮手,潛伏在四周的十幾個護衛消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王世充勾了勾嘴角,向前走去。
魏徵跟在後面,二人走到了一處僻靜的城牆上,王世充才停了下來,搖了搖頭:“不是叫你不要派人在暗中潛伏嗎,萬一給羅士信發現了,可就前功盡棄啦。”
魏徵正色道:“主公有主公的考慮,但作為屬下,保護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羅士信就是一頭還沒有馴服的猛虎,我不能讓他跟主公真的單獨相處。”
王世充嘆了口氣:“他若真要取我性命,舉手之勞罷了,只怕這些護衛還沒進帳,我命就休矣,這實在是多此一舉,玄成,你不該犯這種錯誤。”
魏徵勾了勾嘴角:“幸得主公無事,此事我是極力反對的,主公就算想要收服人心,也不應該親身犯險啊。羅士信是瓦崗眾將中最恨我們的一個,就算您現在收服了他,我還是反對您的這個決定。”
王世充笑著擺了擺手:“玄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