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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再一次醒來,正該好好感受重獲新生的喜悅,此刻何必去想那許多煩惱?寧小閒啊寧小閒,你也太杞人憂天了,莫非忘了當年在蝴蝶谷開導自己所說“只活在當下”麼?再說,天塌下來,了不起和他一起扛著就是了,了不起就是抱著他一起粉身碎骨就是了,都死過一次的人,每多活一天都是多佔了一天的便宜,哪裡還需要這般患得又患失?
枉她精明一時,還不如一隻缺心眼兒的禽妖看得透。
她一頓揉捏,拂亂了七仔的羽毛,笑吟吟道:“你偶爾還是挺有用的嘛!”
“……”七仔扭捏著臉紅道,“咳。我家青鸞偶爾也這樣說。”
“行了,找個地方下去,我要去散散步。好久沒走路了。”這是哪兒?她從高空往下望。好久才發現這裡居然已近巴蛇森林外圍。不由得嚇了一跳。
即使七仔道行大進,飛行速度再次提升。從逸仙居飛來這裡也需要大半天時間啊。她方才發呆了這麼久?
七仔知她心意,越飛越低,最後平穩地落在一片梅林之中。他的行動大敕敕地,也根本不遮掩身形,附近的妖怪見了他的氣勢都已自動避讓,哪裡還敢上前?於是她漫步林中的時候,除了幾隻白羽長尾的傻鳥兒還在吱吱嘰嘰之外,梅林裡愈發安寧。頗有幾分鳥鳴山更幽的韻味。
似這樣原始的野生叢林,都是十餘種樹木叢生。這裡除了被皚皚白雪壓彎了枝頭的紅梅花兒之外,受巴蛇生長之力影響,還有蟹爪蓮、紅掌、一品紅這些早春的花卉,居然也提前到臘月開放了。因此在一片純白素淨之中,星星點點地都是耀眼的紅和粉紅色,如夢似幻。
這裡,她來過許多次。巴蛇森林縱橫發達的水網中,有一條深河就穿過了這裡,昔日她第一次潛入隱流時。就從這條河中經過。
河水滔滔奔流,所以不曾結冰。待得她慢慢走近,河面上水花炸開。突然伸出一個猙獰碩大的腦袋,她卻不害怕,任由兩三點水花飛濺在自己臉上。
見過了長天的真身之後,她再也不覺得眼前這條滄龍的個頭大了,儘管它比原來胖了一大圈,鱗片變得更加黝黑,顯然吃好睡好,小日子過得極是滋潤。
這頭巨獸明顯還記得她,一見面就喜得作小狗姿態。搖頭擺尾,攪得半條河中的水嘩啦作響。她知道這是對方邀她下河同遊。只是她此刻身體未愈,還不能這般撒野。只好低聲道:“過些日子再尋你玩兒。”
說完,眉頭忽然一皺,跟在身邊的七仔也抬起彎曲的長頸,轉頭望著林中某處,眼中寫滿了警惕。
林中緩步走出一人,灰衣素淨,約是三十歲不到的年紀,闊鼻深目,頭髮微卷,看她的眼神中有三分激動,禮數卻周全,深深地躬下身去:
“您可是寧小閒寧大人?”
記憶中,她可從未見過這人,對方是怎能一眼認得她的?寧小閒好奇道:“你是哪一位?又是怎麼認出我的?”
這便是承認了。她現今已不喜藏頭露尾,再說巴蛇森林如今就是她的家,在自己家裡見到外客,又有什麼隱姓埋名的必要?是了,這裡靠近款待賓客的宮殿群,七仔既在這裡降落,她也就很容易遇上隱流的客人。
這人見她並不否認,明顯鬆了一口氣,笑道:“我乃鏡海王府大司承典青嶽的門下弟子,排行第三,您喚我丁三兒即可。”他目光在七仔身上一轉,接著道,“這位應該就是隱流裡極是有名的七先生了。能讓七先生心甘情願載在背上的,除了寧大人之外,又有哪個女子?”七仔原本只是個渾號,他打響了名頭之後,人人都要尊稱他一聲“七先生”,這叫法不久就傳開了。
原來是故人門下。寧小閒不禁莞爾:“是麼,七仔的配偶也常作人形,你就不怕認錯?”
這人輕咳了一聲,只得尷尬道:“這個,其實在下於府中見過寧姑娘的畫像。”
這話連七仔都覺得怪異了。鏡海王府之中,為什麼會有她的畫像?寧小閒壓下心頭疑問道:“三年不見,皇甫銘可好?”
丁三低了低頭道:“皇甫少爺時常將您掛在嘴邊,不敢稍忘。”
寧小閒轉了轉眼珠,笑吟吟伸掌在自己胸口上比劃了一下道:“他可是還這樣矮?”她沉睡的這三年裡,正好是小小少年抽條兒長個子的關鍵時機,恐怕現在就是皇甫銘站在她面前,她都未必認得出來了。
“咳!”丁三嘴角似是微微上揚,但很快抑住了笑意,“少爺這幾年變化極大,您若有機會見到他,必定會大感驚喜的。”他斂眉垂目,將閃爍的目光都遮了起來。